“我害得大虎哥的孩子沒出生就沒有了父親，我害得阿湛與她兄弟決裂，為了我背叛草原，她一路護我性命，可我卻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個人去替我阻擋追兵……”
“瓔珞，瓔珞！”傅恆心痛地抱著魏瓔珞，“瓔珞，你冷靜一點！那不是你的錯，你聽我說！”
傅恆抱過魏瓔珞的身子，讓她面對著他，試圖喚醒險些瘋魔了的魏瓔珞，她從來愛憎分明，從來不肯讓人為她受過，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幾十條性命為了她而消失，這種痛苦，比讓她自己死上幾十次還痛苦。
“瓔珞！你看著我，你看著我！”傅恆強迫魏瓔珞抬頭看著自己，直到那雙幾近渙散的眸子重新落在他的臉上。
“瓔珞，你知道你今天帶來的這個訊息，能救多少人嗎？若你死在了外面，若你沒有發現納木紮爾和莎羅奔澤旺之間的勾連陰謀，你的兒子們就會失去阿瑪，我們的阿瑪和額娘，就會失去兒子，那外面，”傅恆的手一指營帳之外，“這幾十萬大軍，又會有多少孩子會沒有阿瑪，有多少婦人會沒有丈夫，有多少老人會沒有兒子，你想過嗎！”
魏瓔珞呆呆地看著傅恆，一雙淚汪汪的眼睛茫然地望著他。
“納木紮爾叛亂，阿湛如何還想活命，勢必要與他反目決裂，否則她便是叛黨，這點淺顯的道理難道你想不明白嗎？瓔珞，你清醒點，理智一點，這一切的一切，都與你沒有關系，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你，得了重要的軍情，這是功，不是過。你要知道，這種緊急軍情，能夠及時得意傳遞，其中的分量，不是五十條人命，而是五十萬條，不僅僅是清軍的三軍將士，還有城池中的無辜百姓。”
魏瓔珞眨了眨眼睛，緩緩道，“哪怕你這些道理都是對的，可我終究無法釋懷那為我丟掉性命的五十個人，我親眼看著他們，在我眼前，一個一個地……不見了。”
“瓔珞，你看看，我那桌上的，是什麼。”傅恒指了指桌面。
“帥印。”魏瓔珞看了一眼，回過頭來。
“你可知道，一場戰事，兩軍對壘，即便是勝了，要死多少人？”
“這……我不知道。”魏瓔珞搖搖頭。
“我告訴你，不費一兵一卒打贏一場仗，只存在於兵書裡，實戰之中，雙軍廝殺，折損者千可退敵，是為大獲全勝，我們通常所說的退敵，就算是我方折損八成，可將對方全殲，也依舊是勝，無論是勝是敗，都會有人死，這就是戰爭。如果說，用這五十人，可換我大軍奇襲小金川成功，可換我伏擊納木紮爾獲勝，他們，值得。”
“瓔珞，這不是你需要背負的，我著人去救你，救一個活的你，不是要你一輩子自責內疚，你是我傅恆的妻子，你帶回了比你自身性命價值更高的軍情，那就是我三軍將士的性命，你可知道？”
“我手握這方帥印，便掌握了多少人的生殺大權，每一場戰役，不論大小，不論勝敗，他們都是用性命去填補這戰局，如果我都像你一樣，每一條性命都要猶豫不決，如何拿下金川？我又怎配這一方帥印，這一副帥旗？戰事，人命，只不過是以最少的死，換最多的活而已。”
傅恆說罷，定定地凝望著魏瓔珞，她是個通透的女子，她定會懂得，哪怕一時之間感情上難以接受，也一定不能鑽進這牛角尖，這些活生生的性命，如果變成了負擔，一旦背上，就是一輩子，走不出來。
魏瓔珞僵硬的肩膀，終於軟了下來，整個人瞬間脫力一般地倒進了傅恆的懷裡。
“傅恆……我真的……很難過……”
“我知道，我懂，”傅恆貼在魏瓔珞的耳邊，低聲安慰著，“你所有的這一切，我都曾經歷過，瓔珞，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只要我們勝了，就是對那些離去的將士最好的告慰。”
魏瓔珞不再說話，抬起一隻手臂，緊緊地、再緊緊地抱住了傅恆的身軀，將自己的臉深深地埋進了他的胸口。
“你休息一下，我們馬上要動身離開了。”傅恆雖心疼此刻的魏瓔珞，也不得不叫她早做準備。
“嗯。”魏瓔珞點了點頭。
“我先離開一下。”傅恆輕撫了一下魏瓔珞的後背。
“少爺。”魏瓔珞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他。
“什麼？”傅恆也低頭看著魏瓔珞。
“沒什麼，突然想叫你。”魏瓔珞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
“乖乖等著我。”傅恆終於見了魏瓔珞的笑，卻不知怎地不安起來。
“好。”魏瓔珞點了頭，乖乖的，應了。
☆、九十七、戰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