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沉吟了一下,“既是公主娘親的遺物,還望公主小心收好。”
阿湛扭了頭,就是不肯接。
達紮爾上前代阿湛接了,“今日是阿湛冒失了,還請傅恒大人不要怪罪,改天我會帶著阿湛去向尊夫人請罪的。”
傅恆卻只拱了拱手,並未回答。
達紮爾有些尷尬,傅恆一向溫文爾雅,從未見他為什麼事變過臉色,說起去賠罪也不過是客套而已,沒想到傅恆竟然不置可否,這便是真的要自己上門請罪了。
“好了,今日便如此吧,白日的圍獵朝廷的巴圖魯們略勝一籌,晚上的騎射準噶爾的勇士勝出,堪堪戰個平手,且看明日的圍獵和比試吧,朕也乏了,聽說後面還有些胡羌歌舞,朕便不看了。”皇帝說罷起身與皇後和妃嬪離去了,留下蒙古諸藩和朝臣。
命婦們也紛紛退了下去,魏瓔珞起身的時候恰好令嬪稍稍側目過來,二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各自落了眼瞼,當做沒有看到。
傅恆禮送了帝後,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傅恆,你當真惱我了?”達紮爾始終有點不可置信,傅恆竟然會因為一個女子當眾捲了他的面子。
“下官不敢。”傅恆淡淡道,“若達紮爾王無事,下官告退。”
“你還說沒有,你我二人私下見面,你可從未這樣稱呼我。”達紮爾攔住傅恆,“我知道今日這事沒有事先與你商量你不高興,可事出突然我也沒料到阿湛會將那鐲子當了彩頭,再說了……男子哪能沒有個三妻四妾,阿湛的出身做正妻也不算辱沒了你,阿湛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女子,你原來的夫人做個側室阿湛也一定會答應的!”
“達紮爾,”傅恆冷冷地開口,蘊了怒氣的眸子直視著不明所以的達紮爾,逐字逐句道:“我與內子,等著你的登門道歉。”
說罷,再不肯與達紮爾廢話一句,快步走了。
留下達紮爾呆望著傅恆的背影,喃喃道:“還真生氣了,就為了一個女人,至於嗎?”
“他真的,與你們都不一樣,”阿湛不知何時站在了達紮爾的身旁,望著傅恆遠去的挺拔背影,“大哥,他真的不一樣,是不是?”
“有什麼不一樣,多個眼睛還是多個嘴巴。”達紮爾瞪了阿湛一眼,“你換個人吧,別給我惹事了。”
“不,換不了,”阿湛咬著嘴唇,“今晚之前或許還可換得,今晚之後,我非他不可。”
“你——”達紮爾氣得抬手欲打,卻沒打下去。
“你即便是打死我,我也給你這句話,我非他不可。”阿湛的眸子在月色下閃著堅定的光。
傅恆與達紮爾說這幾句話的工夫,魏瓔珞已經先行回到了營帳中,青蓮一路攙扶著,待魏瓔珞落了座,趕緊道:“我去給少夫人的手爐加些炭來,夫人這一路上手都是冰的,可是凍著了。”
“不用,我不冷。”魏瓔珞閉著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太陽xue兩側繃起的痛著,遂伸手揉著。
“少夫人,青蓮見你形容無異,還以為您並未生氣來著。”青蓮忙接了手,仔細地按壓著魏瓔珞的太陽xue。
“禦前失儀,不用搬什麼七出之罪,便可直接休了。”魏瓔珞閉著眼,淡淡說道。
青蓮氣悶:“今日這事著實太過分了,哪有當著後妃朝臣的面當眾逼人休妻的。”
少爺和少夫人婚後一直琴瑟和鳴,感情好得不得了,偏少夫人一直無所出,老夫人最近提起此事的次數也漸漸地多了起來,倒也有心叫少爺納一房妾,少爺因此幾次三番地頂撞了老夫人,不願叫少夫人知道,勒令了府中的丫頭們都不準提,可是少夫人何等聰明,哪裡是人家不說她便不知道的,有時候青蓮覺得,太過聰明倒也不是件好事,旁人不知道,她確實曉得的,少夫人每次聽到有人拿子嗣這件事來說,便會頭疼上好一會兒,瞞著少爺尋了大夫來瞧,也就說了倆字:氣的。
“她是草原公主,身份貴重,就算是皇上,不也沒說什麼。”魏瓔珞感覺稍稍好了些,眉間稍稍舒展,依舊閉著眼睛。
“那也不是這般說法,好歹是個公主,沒規沒矩,寡廉鮮恥。”青蓮依舊很氣。
“青蓮,慎言。”魏瓔珞道。
青蓮噤聲不語,剛垂了頭,只見帳簾一掀,傅恆走了進來。
“少爺回來了。”青蓮側身退下,“奴婢去為少爺和少夫人備茶。”
“去吧。”傅恆的眼神一直落在魏瓔珞身上,待青蓮退出帳子,他小心地一步步走到魏瓔珞面前,心知她定然是生氣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緊張到口齒發幹,想認個錯,又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瓔珞……”幹巴巴地叫了聲她的名字,傅恆拉起魏瓔珞的手捧在心口,細心焐著,見她一直閉著眼,更不知那熟悉的杏眼睜開,應是蘊了怎樣的狂風暴雨。
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顫,傅恆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眼見著魏瓔珞睜開了眼睛,做了滿心禦敵的策略,卻只見魏瓔珞望著他,一張臉上沒有冷若冰霜,沒有雷霆沉鬱,只那熟悉的眉眼似嗔非嗔,嘴角似揚非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輕輕開口,語氣也是過分的甜膩:
“少爺,你回來了。”
傅恆無端端地激靈了一下。
☆、六十、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