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源慢慢睜開雙眼,靜靜看著近在咫尺的秋原,她的背影自己格外熟悉,即使是一頭炸毛,也是那顆圓溜溜的小腦袋,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怕她受驚離開。
“思林?”
“嗯?”
他沒想到她隨即便應了,她也沒想到聽到那聲呼喚就答了。
“你跟我回溪汀嗎?”
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麼問,他定然是恨她的,從一開始就是,尤其是她舉報了他的親生父親,即便他也恨他父親,但他們是血親,而她只是個外人,至此他們之間的關系便是無解。同樣的她也恨他,那些年過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所受的不止是□□上的折磨,他是敵人,是需要小心提防的人,如今又捲土重來攪亂她的生活。
沒等她回答,他坐起身來,胳膊撐在膝蓋上,又問了一遍,“你跟我回去嗎?”
思索良久,藉著夜色,她的膽子也大了,“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她本以為他會惱,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
“你還記得夏茉嗎?你帶回來的第一個女孩兒,她把我的指甲掰斷了,三個指甲,鑽心的痛,你還……你是個瘋子。”秋原的語氣平淡,像是說著飯後的閑話,不帶多餘的感情,“後來指甲長出來了,你換了其它女孩兒,我知道你是想報複我,懲罰我,你得逞了,你贏了,我一個蠢笨的人,什麼都沒有,玩不過你。你留我活著不過是你沒玩夠,要是你想你完全可以像周星耀那樣讓我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是嗎?”
“你還想找周星耀報仇?”
秋原不語。
“能放下嗎?”
秋原依舊不語,別過頭去。
要是可以放下,那她這些年又算什麼。
要能放下,她早放下了。
桌上的手機一聲震動,藉著亮光,殷司源發現她的異樣。
“你怎麼了?”說完起身開燈。
突然的亮光太過刺眼,秋原把臉埋在手心裡。
殷司源半跪在地上伸手讓她抬起頭來,秋原抗拒著半側著臉不想讓他看到,但她臉上的傷那麼顯然。
他撫著她側臉的手停住了,“出什麼事了?”
想起他說的話,她突然較起勁來,仰著頭一副桀驁的模樣,盯著他還想擠出嘲笑的意思,“我不說你就永遠都別想知道。”
本是兇狠的話,誰知她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她閉上眼,嘴咬著唇,眼淚止不住落下。
他看了她半分鐘,猶如一世那麼長,拉她入懷抱緊了她。
秋原再也忍不住了,臉埋在他頸間痛哭起來,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嗷嚎大哭。
新年夜,殷司源開著車行駛在蕭瑟的街上,路燈忽明忽暗,最後停在了最近的一家醫院。醫生檢查了秋原的傷,好在都是外傷,沒什麼要緊的。
出了醫院門,秋原一陣哆嗦,風吹得寒意濃,本打算穿上的外套,被殷司源一把奪了去,徑自給她披上。
“給你衣服是讓你穿的,不是讓你當擺設。”
秋原以為會直接回去,誰知道路越走越陌生,唯一不變的就是暗自交替的路燈。她也沒問,殷司源車開得平穩,車內開了暖氣,蓋著他的外套,暖暖的竟然睡著了。
等她一個激靈醒來,才發現外面全是濃霧,車速也慢了下來,怕是伸手也見不著五指。她望向駕駛座方向,好在殷司源面色依舊。
不知為何,此時她的心中突然萌生出異樣,是她長久以來摒棄的,她搖搖頭想驅散這種感覺,但看到他的一刻又難以自持。
他們肩並肩站在一起,縱使前路盡是迷霧,至少還有他在。
殷司源側目看了她一眼,“怎麼?想上廁所?”
秋原一聽忙搖頭,“沒有。”
“還遠,再睡一會兒。”
“嗯。”說著點了點頭。
秋原頭靠在椅背上,望著車窗外層層迷霧,多走一步,再走一步,還是迷霧,散不盡的迷霧,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整個人也縮成一團。她就望著什麼都沒有的外景,不知過了多久,又迷糊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