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
“醫院。”
“陸川呢?他人呢?”
“他傷得有些重,不過你放心,沒有生命危險了。”
湯雪梨這才鬆了口氣,“謝謝你……我,我是怎麼回來的?陸川他……”
“不是我,是山南哥,陸川也是他救的,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秋原是聽山南哥的吩咐,只說了一半,其實找回來的只有她和陸川,至今還沒有康靜山的訊息。
湯雪梨帶著微弱的笑意,神情卻帶著一絲憂鬱,“真好吶,他身邊有你。”
秋原敏銳地察覺出她的異樣,“你不要誤會,我跟陸川只是工作上的關系,他人很好,但我們絕沒有什麼其他的關系。”
大概是看她如此抓惱地解釋,湯雪梨臉上的微笑增添了些神色,“我知道,我知道。”
這幾個字她重複了多遍,聲音越來越小,臉上的神色也漸漸暗淡,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都知道的,”她突然笑得很燦爛,眼神裡充滿了歡喜,眼角一滴淚落下,無聲無痕,“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的爸爸媽媽們開玩笑說以後結為親家,大人們的客套話真真假假都有摻拌,說得多了,他聽了也只是不言不語,可能就我一個人當真了,一直一直,幻想著長大了給他當新娘。
後來上了高中,一所學校不同班,他跟他班裡的人都玩得很好,有個男生,他們經常一起打球,一起上下課,我看到他,或是專程去找他的時候,那個男生基本上都在。
不知怎麼有人看不過去,說他們是同性戀,我從朋友那裡聽到這些話特別生氣,就去找他,讓他跟那個男生離遠一點,他聽了特別詫異,特別傷心。我知道我不該去怪他的,明明是那些人的問題,可那時候,我真的是故意,還在氣頭上,因為那個男生,他不跟我一起上下學,放假也不會帶我去玩了。
我本以為他會兇我,誰知道他就那麼傷心地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他應該是喜歡他的。
我聽了特別震驚,一下子就懵了,我還興致沖沖去讓他離他遠一點,真是可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敢告訴爸媽們,怕他們告訴了他的爸媽。我想他可能就一時沖動?興許有人這麼說,他們相互注意些,也不會出什麼事。
沒想到這件事越鬧越大,老師校領導找他們談話,批評警告他們,還給他們換了不同的班,新同學看他都像看怪物一樣,在新班裡他沒有朋友,沒有人願意跟他說話,有些是一起玩過的男生,雖沒說過什麼,但謠言搞得人心惶惶,加上一些有心人添油加醋,誰也不跟他說話,老師也無視他。
那段時間,上下學我都跟著他,他不讓我陪他一起,我就只能遠遠地跟著,生怕他出了什麼事。
有天放學,我們班上老師拖堂,下課時我已經找不到他了。那個男生,那天死了。
我後來才知道有幾個學生,勾結校外的人,找他們麻煩,說很難聽的話,他們就打了起來,那幾個人不知誰帶了刀,意外捅到了那個男生肚子,出了事他們都跑了,他抱著他去醫院,手上,身上,都是血,那個男生沒救活,死了。
打架的人都是未成年,家裡有錢的有錢,找人的找人,這事就不了了之了,除了死去了的那個男生,什麼都沒有變化,只不過出事後他就再沒跟我說過一句話,跟其他人也不說,整個人一下子沉默起來,他以前也不多愛說話,但出事後明顯看得出,他的沉默能讓人感覺到害怕,我怎麼勸他都沒用。
後來有一天,參與打架的那幾個男生,都受傷住院了,但他們都不說是怎麼傷的,在那之後,他就走了,再也沒回去過。
謠言傳得很兇,甚至很多牽扯他父母,他爸媽因為這事說過一兩次他,但看得出他不好受,以他們的認知難以理解他,更別說是開導他,所以也不敢在他面前說什麼。他走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沒回去過,叔叔阿姨都特別想他,忍受了很多非議,這些年也熬過來了,但不敢讓他回去,他們怕他回去謠言會傷害到他。
我也很想他,想見他,抑制不住地想見,就感覺見到了他一切都變好了,見到他這些年難受也都沒什麼了,但是啊,是我太天真了,我不該寄希望在他身上,我不該也不能要求他。”
話音落了,秋原注意到女孩的眼眶裡都是淚,但都沒流出來,她似乎想笑,但嘴角一揚,表情看起來越加悲傷了,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他是個很好的人,酒吧基本上都是他在管,經營得很好,他對人也很好,聽你這麼說,他心裡也有想守護的人,我想他會照顧好自己的,這麼些年,你看他不也過得好好的?”
湯雪梨的笑容平添了些苦澀,“你不用給我解釋了,經歷昨天的事,我知道他過的是什麼日子,也知道他現在做什麼,只是啊,”
她說著,沒忍住哭破了音,“以前那麼陽光,那麼正氣的一個人,變成現在的樣子,是他想的嗎?”
秋原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還是沒能發出聲。
湯雪梨沒什麼受傷,休養了兩天已經可以出院了。陸川昏迷了一天才蘇醒,不過他傷勢過重,秋原沒告訴他實情,拜託了醫生在藥物的作用下讓他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