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鬆了手,男孩一溜煙哭著跑沒影了。
女孩緊繃的心絃這才放鬆下來,小心翼翼地蜷縮在一旁,盡量不發出聲響,不去惹到身旁可怕的人。
沒幾分鐘,傳來女人的叫罵聲,混著男孩的哭聲,愈來愈近。
“就是你打傷的我兒子?啊?”女人寬寬胖胖的身子佔滿了整個過道,說話間粗胖的胳膊在空中亂舞,誰捱上一下可能都不會好受,男孩躲在她身後想拉著她走。
“你這孩子,老孃讓你去玩是讓你捱打去了?你,說的就是你,老大不小的人了,看著人模狗樣的,小孩子也敢下手打?給我兒子臉上留了疤怎麼辦?你賠得起嗎?啊?”
男人沒理她,帽子壓得低基本上擋住了臉,保持著閉目養神的姿態一動不動。
女人罵罵咧咧地看他沒反應,就要動手掀開他的帽子,姑娘一下子撲上去抓住她的手,擋在男人面前,“阿姨,小弟弟頭上的傷是他自己摔的,要是追究責任的話,那就連他撞到我胳膊上的傷也一起算吧。”
說著挽起袖子,露出整個充血腫脹的手臂。
“誰知道你這傷是不是我兒子撞的?想訛人啊?你這就是血口噴人!小小姑娘不學好!有娘生沒娘教的,一身騷氣!”
“是不是您問問小弟弟不就知道了,要是他承認撞到人的話,還希望您,好好承認錯誤。”
女人聽聞氣不打一出來,揪著她兒子的耳朵大罵道,“說!這是不是你幹的好事?不是就趕緊給老孃大聲說出來!”
男孩驚恐地站在她身後,四下游離的目光一下子撞到男人帽簷下的眼神,嚇得腿都軟了,害怕得連話都不敢說,搖搖頭覺得不對又點點頭。
胖女人氣得連連拍了幾下男孩的頭,“小孩子又不知輕重,別跟孩子一般見識。”說著推搡著他趕緊走,看熱鬧的人也都掃興而歸。
姑娘輕手輕腳地回到座位上,留意到男人沒什麼異常,鬆懈下來趴在小桌上,盯著太陽的目光逐漸失了焦點,終於沉重地閉上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看不出來說謊話的本事還不賴。
女孩兒突然驚醒,沉重的氣息一時間難以平複,思緒還未從剛才的夢境中掙脫出來,攪擾得人煎熬。此時窗外已一片漆黑,列車裡昏暗的燈光散發著熱量,維持著一種沉重而虛晃的節奏,放眼望去幾乎所有人都睡了。
身旁座位空的,男人不見蹤影,姑娘噌地站起來,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住,發現地上放著男人的行李箱,沒有蓋緊。
她往車廂一側走去,有一個躺在地上抽煙的人嚇了她一跳,她小跑著回來往另一側走去,男人站在車門前,背對著她,一隻手抓著把手,看樣子攥得很緊。
“混蛋我沒跟你開玩笑,你把東西放哪兒了?”
片刻後男人罵了句髒話掛掉了電話,拳頭捶在車廂壁上,女孩的心髒也跟著縮緊。
“那個……”她的聲音格外細小,尤其是混在火車前進發出的巨大雜音中。
男人艱難地回頭,眼神中滿是惡狠,咬著牙擠出兩字,“回去。”
女孩嚇得渾身發抖退了一步,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佇立在原地。
男人呼吸急促,整個人緊繃著,還有些輕微地顫抖,肩膀靠著車廂滑到了地上。
這時從車廂一側過來兩個乘警,女孩見機抱著男人,小聲哭了起來。
“怎麼回事兒?”
女孩擋在男人面前,淚眼婆娑地對乘警說:“媽媽不要我跟爸爸了……”
兩年輕乘警沒什麼經驗,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相互看了一眼,“別,別那麼傷心,你還有你爸爸呢,天這麼晚了好好睡上一覺,明早什麼事都過去了。”
“就是就是,來我們幫你爸爸回到座位上。”
女孩含著淚點頭,格外誠懇地說:“謝謝叔叔們,讓爸爸一個人待會,我會看好爸爸的。”
一乘警感動得摸摸她的腦袋,“真是個乖孩子!”
女孩看著兩乘警走遠,拿袖子擦幹了眼淚,回頭看到男人正看著她,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很亮,像是狼的眼睛,讓她想到一個詞,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