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綏心裡難受,浣紗又豈會不理解她。就在這時,鄧綏掀開了綢被從床榻上走了起來。
她走到窗前拿起木輒撐開窗戶,倚在窗邊沉默不語。皇城冬日的夜晚格外寒冷,可她卻絲毫感受不到身上的涼意,因為她心裡早就涼透。
浣紗見狀,拿出櫃子裡的貂絨披風,走到鄧綏身後,提她披在身上。
望著外面的皎皎明月,鄧綏不禁鼻尖一酸,這一刻她展現了她一直以來隱藏的柔軟。
她本是千金之軀,自幼得父母親的疼愛,家中兄長也是對她疼愛有加,從小她都生活的美滿幸福。
可是一紙文書便讓她踏進了這機關算盡的宮廷,為了家族,也為了親人,她必須入宮,心甘情願的墜入這深淵之中。
自從入宮以來,她無不時時警醒,處處小心。就是害怕自己踏錯一步便陷自己乃至整個家族於萬劫不複之地。
可是盡管她每日提心吊膽,可是任然猝不及防的落入了圈套中,險些害得自己喪命。
難道這就是後宮女人該有的命運嗎?她也不過是尋常女子,不僅背井離鄉處處受制,還要防著那些醜陋不堪的算計,她真的有些累了。
她心裡也是害怕的,這些陰謀詭計防不勝防,她怎能不怕?
頓時痛苦、絕望、委屈、恐懼交織在內心深處,她眼眶不禁泛紅。但是她努力的攥緊拳頭,咬牙不然自己掉出眼淚,那份故作堅強看來真的讓人心生憐意。
“主子?”看著鄧綏在窗邊愣了半天了,擔心她受涼,浣紗不由得低聲喚道。
這時鄧綏才微微回過神來,她強扯出一抹笑意,走到榻邊坐下。隨後鄧綏苦澀的笑著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意示浣紗也坐下。
“這……”
浣紗微微遲疑,可隨後還是選擇坐到了鄧綏身邊。
“能陪我聊聊天嗎?我心裡堵的慌!”鄧綏望著浣紗,緩緩開口。
浣紗起初是一愣,可她知道她心裡的苦,隨後笑著道:“貴人想聊些什麼?”
鄧綏將冰涼的手靠近暖爐,望著微笑著的浣紗。她的笑容很善良,很純淨,在這後宮中生活多年,還能依舊保持著這份心態該是多麼的不易啊!
“你為什麼會進宮呢?”鄧綏盯著浣紗不由得好奇的問道。
浣紗輕笑,應道:“貴人就想和我聊這個?”
鄧綏點了點頭。
浣紗爽朗,坦誠的回她:“我八歲那年便進宮了,因為那年家鄉發了大水,幾乎是顆粒無收。好多人都餓死了,人們沒有吃的就上山挖野菜,野菜吃完了就去砍樹皮挖草根度日。後來實在是維持不下去了,父親母親害怕我被餓死,於是就把我送到了縣丞老爺那,說讓我進宮做宮女,受人使喚也好過活活餓死。”
浣紗一邊說著一邊哽咽,鄧綏伸手握住了她,低聲說道:“對不起,我讓你想起陳年往事了!”
“沒事兒!都過去了不是嗎?剛剛進宮那會兒心裡害怕,又還小。每次做錯了事姑姑就會罰我們洗衣服,不給飯吃,還將我們關進小黑屋子裡去。其實好多人的經歷都跟我一樣,香菱是,穆荊穆勒他們也都差不多。不過現在好了,我們跟著主子,主子帶我們都是極好的。”最後浣紗似乎有些釋懷的說道。
看著她嘴角泛起的笑容,鄧綏心裡漸漸也變得釋然了許多,她笑著揉了揉浣紗的腦袋。
生活總是殘酷的,沒有一個人活得輕巧。浣紗香菱的遭遇比自己不幸多了,既然她們都能如此樂觀積極面對,那自己憑什麼還在這裡埋怨老天不公。
且不管日後還有多少苦難,多少陰謀,她都不會如同今日一樣驚慌失措。
會心一笑,鄧綏回到的床榻上,淺淺睡去。
昱日一大早,穆勒便按照容若的吩咐,去椒房殿回稟了皇後。
用過早膳,鄧綏倚在暖閣裡,手裡拿著一卷詩書,低頭沉思。
她坐在那裡極其穩重,努力的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沖動,她坐在那裡靜心的等待。
這時候容若端了一壺熱茶送了過來,看了看沉靜的鄧綏隨後說道:“瞧著樣子,這請安禮也快結束了吧!”
鄧綏緩緩的合上書卷,將杯裡的茶水一飲而盡,方才不慌不忙道:“是啊!快了,再耐心等等吧!”
說著她放下手裡的茶盞,緩緩走到殿門前,今日的天氣不是很好,烏雲籠罩,天空都變得灰暗。
“姐姐!”
突然,園子裡一道熟悉聲音柔聲響起,鄧綏心裡一沉,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鄧綏放眼望去,看清楚來人後,她整個人一愣,來人居然是夏姝瑗,不過隨後她的臉上又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