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裴老不在家,晚餐只有蔣時微一個人吃。梁媽做了濃湯鮑魚和紅燒花膠,仔細碼在餐盤裡,端到二樓小餐廳。
裴家大宅分兩個起居區,相對隔離但又有聯通。裴老獨居一處,裴敘父母沒離婚時,一家三口住在側翼的小白樓。
現在,小白樓只剩裴敘和蔣時微兩個人長住。裴敘不在家,蔣時微懶得走動,窩在小餐廳裡解決晚餐。
梁媽做菜很合蔣時微的胃口,今晚卻見小小姐拿筷子戳菜,半晌吃不下一口飯。
“微微,今晚的菜不好吃嗎?”梁媽擔憂地問。
蔣時微低著頭說:“不是的,我腿疼,吃不下。”
“哎喲,怎麼不說呢?剛才阿敘交代了,我想著等吃完飯再給微微冰敷呢。”
梁媽連忙找來冰敷袋,給蔣時薇敷上,哄她多少吃些飯。她把燉軟的鮑魚咽進喉嚨,像有刀子劃動,割得她嗓子生疼。
上回吃眼淚拌飯,已經是很久之前了。她期末沒考好,被裴老拎去書房訓了一頓。當天晚餐,她躲在二樓小廳裡吃,眼淚掉個不停。
裴敘回來看到這光景,立刻去找他爺理論。書房門大開,隔老遠能聽到裴老的怒斥,以及裴大少爺目無尊長的反駁。
“我妹就一回沒考好,那有什麼好教訓的,咱家又不是養不起一不學無術的混子,更何況她不混!”
事後,裴敘抱著她說,以後再也不讓我們微微受苦。誰要是讓你受苦你就告訴我,哥哥幫你欺負回去。
這一次,讓蔣時微受苦的人是裴敘。也不知道,他要怎麼欺負自己。
吃下小半碗飯,蔣時微放下筷子說不吃了,叮囑梁媽:“梁媽,別跟我哥說我心情不好,免得他囉嗦。”
梁媽答應著:“哎,微微先去沙發上坐著,梁媽給你揉揉腿。”
蔣時微說:“不用,我去休息了。”
說完,她走回自己的臥室,反鎖房門,坐在地毯上愣了會兒。
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
裴敘已經二十一歲了,在他們這個圈子裡,是最晚戀愛的一個。他哥們兒駱堯前年脫的單,另外幾個能玩到一起的,女友不知道換了多少個。
這一天來得這麼晚,蔣時微還是覺得太早,難以接受。
為什麼,就不能再等等她呢。
再有四年,她就成年了。
想著想著,她又要哭,提前抬手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在屋子裡轉了一圈,試圖轉移注意力。
可這隨便一看,周遭全是裴敘留下的回憶。
他送給蔣時微的北極熊,正端端正正擺在床頭。
床簾掛的小珍珠和各色彩寶,是他用銀線一顆一顆串起來的。千紙鶴穿梭其間,拆開能發現,寫的全是關於他的事情。
床頭櫃有一個相框,是蔣時微小學畢業那年,裴敘穿正裝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兩人站在學校門口拍的。
她記得裴敘說,我們家微微,從今天開始不是小朋友咯。
那時她還挺高興,長大的感覺真好啊。可惜很快又發覺,裴敘心裡仍然把她當小朋友。
她沒什麼理由可辯駁,因為十四歲確實離成年還有好遠。
窗外天色暗了,裴敘沒回家。
蔣時微坐在小書桌前,拿出上鎖的日記本,用力寫下一行字。
“我喜歡的人有女朋友了,他不可能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