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景南歸特意吩咐下人去做的。他今日著的乃嘉陵水綠,與小唯明黃見霧的衣裙相得益彰。
一個月下明珠,璨璨澤光;一個清河平靜,滿身映月。
月下海棠撲落一地,雁翎和景南歸步調一致,踩在雁明院裡的片片海棠上,香氣淡淡,二人背對著華心堂,抬眸望著天角月。
早已無雙親住持局面的二人,早已敲定,與其過於形式,在意是否拜過牌匾,還不如對月三拜,全了二人心思。
是以此時此刻,不僅雁明院裡,甚至整個侯府都寂靜不堪,跟過來的下人也已悄然離去,這方天地下,只剩下二人,細聽蟲兒鳴叫,不聞蟲在何處。
一啟天地稱心。
二結夫妻同心。
三願百姓無虞。
紅燭染亮的華心堂裡,雁翎沐浴過後,身子癱躺在床榻外側,一條腿在榻外隨意晃蕩,景南歸規規矩矩在地上躺著,二人皆無睡意。
思慮著同一件事情。
月色朦朧,滿屋紅亮,雁翎朝外側頭,便能看到雙眼盯著對窗看的景南歸,“看樣子如今的趙二小姐,當真不是大週三皇女,也些許謹慎,雖有破綻可窺,焉知是否二皇子和三皇女障眼法呢。”
她翻了下身,“而且從大周至北殤,快則十天,多則半月有餘,那大周商客就算回了趟大周都城,按大周商客所行規律,此時也應該在西春國,而非我北殤國。
我倒是覺得大周趙氏其實就是二皇子的手下,為二皇子馬首是瞻。”
景南歸當了一回刨坑偏要刨底的人,“小唯何以見得,那不是三皇女的試探。”
這個雁翎自有解釋,“其一,大周延續多年的男子權利,至今依舊嚴重,你我都以自身男女平等之眼界談論,皆不妥,不管是大周百姓,還是大周皇室朝臣,女子以夫綱,男子無可論之才。這大周皇後待三皇女的確不錯,可也為保母族榮耀,培養的三皇女去爭權奪勢,試上一試,為女鋪路乃分支,私心不願母族衰落,又為一支,世上皆有自私片面,無可厚非。
可三皇女身後,或可說只有皇後及其母族,大周朝中黨羽皆為男子,哪怕三皇女能力出眾,可大周皇帝屬意二皇子,那一朝大臣眼見與二皇子相爭的乃一介女流,景哥哥覺得朝中大臣會不會自然而然倒戈二皇子。”
景南歸雙手高抬,枕在腦袋下,“大周不似北殤,目中只有蕩平他國之願,絲毫無護他國百姓之心,殘暴成性,這樣的大周顯然存世百年有餘,可大周往前朝代更疊,最多三百年,少則幾十年。
倘若大周狼子野心,想統治上千年,必定會維系盛世大周局面,女子困於宅,何談盛世可謂,若說變革從大周朝中男子入手,放其夫人出府謀生,那一群在姻親中的得意男子,勢必會百般阻攔,與其如此,倒不如直接些,換個女皇帝,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想當然,大周朝臣也會攔截三皇女有出頭時,三皇女若出頭,一朝大臣才是真的完了,畢竟大周最不缺的便是這科舉人才,地大物博,人也精明。一方精明之地養育的必然是精明人。”
雁翎趴在床榻上,一手忽而支起下巴,若有所思,“一朝百年都未有盛世,跟大周前身的確有差,亦或許這一朝就沒盛世可言,倒是三公主即為,或有可能趁著新帝登基,女子得見於天下時,盛世才會浮現。
可是我們若直接派人給遠在大周都城的三皇女書信一封,是不能夠的,二皇子此人陰險狡詐,大周都城內必定設有對各國商客、使臣嚴家看備的眼線,眼下我們甚至不能寄希望與如今這位趙二小姐身上,我看那二小姐也絕非等閑之輩,況且若你我設想乃真,趙二小姐也不能為我們所用,為三皇女遞訊息回去。”
景南歸屏息一嘆,“是啊,明顯這對本該出現在西春國的趙氏兄妹,卻出現在了北殤都城,其中定然有事,最差不過如你我猜測,大周皇帝病入膏肓,大周皇宮如今爭權奪勢,若如此,即便我們這訊息能遞出去,也為時晚矣。”
“改日抽空單獨宴請一下各國商客,好會會大周趙二小姐。”雁翎還是決定有所動作,畢竟這大周趙氏二人,能轉道過來,想必也是聽從了誰的話,既然有所圖謀,那她總也要要點報酬。
“阿嚏”,她連打了兩個噴嚏,神色在床榻緩了一下,景南歸就已利落起身,給她蓋好錦被,“許是小唯,剛渾身何物為蓋所致。”
雁翎輕笑,“雖說你我已成婚,但身心皆坦蕩,你我乃床與地的關系,景世子也不好偷看我吧。”
這不是她的風格,更不是她的話音,可是聽起來卻是美妙的,與眾不同的。
隔著錦被,雁翎規規矩矩被人裹好躺在被褥裡,景南歸直著身子坐在床畔,手還放在她腰際,耳根子在紅燭搖曳下紅了個徹底,似有情火在燒,愈發難耐。
他深吞了一句到口的、不該說的話在心裡,“我乃小唯心儀之夫婿,自當時刻注意公主飲食、衣著,剛小唯衣著單薄,未著衾被,身為夫婿,定是放在心上的。”說完,他‘蹭’一下從床畔起身,躺回地上,使勁闔眼,滿腦荒唐。
沒過多久,小唯問了他個問題,“景哥哥既然知道我衣衫單薄,為何不早早提醒呢。”
這個問題。。。
景南歸睜眼側了個身,不曾作答,但腦子裡的滿紙荒唐又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