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朱門外,雁翎站在大口喘氣,親手推開這扇沉闔已久的門,前生今世她都失去了爹孃,在前世活身下,她在父王母後回都後,幾乎日日過來;今世之中,一次也沒來過。
明姐姐告訴她,先王先王後死前,曾告訴明姐姐,說下一次禦書房的門,請讓她來親手推開,就當我們不能阻止那場將發生在小唯及笄宴上的轉機,給她賠個不是。
門縫緩緩拉寬,菩提樹紅花綠葉,院子早被明姐姐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入內,經年不曾打掃,就連這棵菩提綠葉上都結了灰網。
雁翎身子滯在門裡幾寸之地,她感覺景南歸也進來了,便讓人闔上門,她先去明姐姐告訴她的禦書房裡的書案上拿了那封信,出來院中坐著。
信是父王母後離世前留給她的,在父王母後離世時,因她怕死,不敢看將死之人,也就錯過了二人死前叮囑,待二人身死後,她棺前盡孝,卻無法彌補未見父王母後最後一眼的遺憾。
信皮上寫著:小唯親啟。
信上寫:展之吾女,見信有變。母後曾聽一件離奇事,總想著世間萬事,皆在人為,從有了小唯起,那離奇事一一應驗,母後便知世間萬事並非所求就有結果,離奇事也不再離奇。
母後願我的小唯一生安樂,可知小唯失了父王母後,何來安樂,但事與願違,母後同你父親大限將至,唯放不下我們的小唯,一個年紀尚淺,就失了雙親的女孩子,這偌大的皇宮裡,無垠的皇宮外,長夜青燈,再無親人為我的小唯點燃,該是多麼孤苦。
那離奇事還有一樁,乃小唯十五及笄,母後與你父皇求問過說之那人,可再沒得到答案,我們亦不知到底是什麼轉機,也請小唯原諒父王母後,想陪小唯一生光景,卻虧空過度的身子,已無力迴天。
我們身為有孩子的父母,卻沒能給孩子安樂一生之福,是我們的錯,不管轉機如何,也不論及笄過後的小唯如何變,都是我們的孩子。
雁翎倔強抬眸,不讓眼淚滑落,前世父王母後過世在她懷中前,也語重心長跟她說了一番話。
那情那景,猶如眼前光照,迫使人無心難忍。
雁翎被宮人通知說,父王母後要不行了,便快速跑去二人寢殿,父王母後的身子因常年徵戰,早烙下病根,一回都,就病倒了,整日與湯藥打交道,她想讓父王母後多活幾載,將之前沒陪伴她的光景都補回來,二人也願意,積極喝藥,身子還是一年不如一年,死前二人對她說。
“我們回來,小唯都長大了,長成一個君王相的人,其實我們也欣慰,但總覺得缺些什麼,缺了孩提時的歡聚,也缺了我們小唯的成長,看著孩子日日為我們操勞,我們想著能多活些,就多活些,也不妄孩子的一片心意。
說來我們當父母的,也心負有愧,既無養育之恩,也無授之才學之德,只能整日在外拼殺,為我們的小唯謀得一隅安穩之國,才不枉費我們在小唯襁褓離去的不捨,和小唯屋父母相伴的八載。
病痛沒什麼,我們多擔待就是,但我們日後再也沒機會享受病痛了。”再也沒機會看著我們的孩子成家,兒女環繞了。
雁翎側了一下眸,淚水接著滑落,她記得母後說完,父親便過世了,沒幾刻,母親也過世了,話中信裡從未變過的就是道歉之意,對她心生虧欠。
虧欠,她苦笑一聲,“她們從來不虧欠我任何,前世父王母後若不親徵,怕是北殤邊關也保不住的;若離開我親徵,又錯過了我無憂無慮的孩提幾載。
今生父王母後教養我,我卻執意不見二人的最後一面,前世我有的,今世便是錯過;前世我所擁有的那親人相伴的歲月,今生有了彌補,景哥哥,這算不算上蒼公平呢。”
“得到和失去就像水和樹,水滋養樹,樹擋洪災。”
“算。”景南歸靜靜坐在一旁看她,看她浮想前世今生,想因果是非之理,那算命先生的父母曾為先王先王後算命過世,其子為北殤算命過世。
也算為北殤鞠躬盡瘁了。
但這寓意到底是怎樣的,是逃不開的宿命嗎?
那他之前以為的重活一世,難道不僅僅是上蒼看小唯和他前世過於悲慘,所結下的今世因果嗎?
一家三口算命的身死,到底預示著什麼呢?
前世得到了,今生失去了,反之一樣。
照如此說,小唯和他前世失去的相守,今生可續?
景南歸望了望這片四四方方的天,剛過午時,光亮得嚇人。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兩世的北殤都在風口浪尖,小唯和他能相守的前提只會是大週三皇女繼位,才有一線生機,應不能這麼套例子。
那又該如何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