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就知道事態從禦史大人口中說出,就沒輕重,只有加急,她明白身為父親,不願女兒所嫁門楣低垂,北殤也不缺前去大周的人才,只是今載她收到兩道摺子,一道是周大人請命前去,一道是百裡小姐也去。
此二人明顯私下商量妥帖。
她亦無法理出誰對誰錯,只問了個問題,“卿說卿知道——”,她話剛說,景南歸就在一旁生咳兩聲,打斷她說話,雁翎尋聲瞧之,人故作正經,手卻指了指她和百裡禦史,她恍然明白,今世她壓根沒上過朝,她和北殤文武大臣壓根不熟,可剛她那句話,很明顯露餡了,在景南歸面前露餡,說得太著急了。
雁翎緩緩,睨眼瞧著百裡禦史,只顧著其女大事,沒注意到她的語氣,接著道:“其女和周大人兩相歡喜一事,禦史大人既然知曉,為何不找周大人談一談呢。”
景南歸隨聲附和,“是啊,禦史大人,您可以直接去找周大人說清楚。”
二人都沒想到好的法子,只好將事情推給不在的人身上,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
百裡禦史擺擺手,“殿下啊,老臣不是沒想過,是不敢去啊,您常居宮中,世子常居府中,許沒聽說,老臣愛女,實在不忍心看著小女為情所困,若老夫真去找周大人說清楚,以周大人的為人,日後定然不會糾纏小女,那小女的聰明伶俐,殿下和世子也看到了,必然能猜到是老臣從中作梗,小女豈不是和老臣生了嫌隙。”
原來也是想借旁人之手將此事攪黃,雁翎和景南歸相視一眼,似一眼萬年,轉瞬有了法子,雖然不太好,但是父女之間的誤會,是要解開的。
雁翎耐心說於百裡禦史聽,“禦史大人,百裡小姐很是怕您會對周大人及其家人動手,既不敢在您跟前兒說心意,也不敢光明正大與周大人相約。
禦史大人所言,也怕百裡小姐日後和大人心生隔閡,大人愛女心切,其女更是閨中典範,亦本君看呢,禦史大人最該去找女兒談談,問問她願意要什麼,父女心事,不該你瞞她瞞,到最後兩相不好。
大人身為父親,能及時察覺女兒待周大人的心思,是好事,大人究竟不喜周大人何處,本君無法判定,但拋去大人對其女心愛之人的仇意,您對周大人這個年紀輕輕便走上府衙之職的後生,是怎樣心態。”
景南歸靜坐側旁,視著小唯沉色有度,有理有據,唇畔淺笑,端起桌上茶盞,一飲而盡。
百裡禦史對公主殿下這番言談,更是驚色有喜,他原以為城中百姓是誇大其詞,短短月餘,公主殿下便從人人嫌到人人有了最起碼的尊敬轉換,今而所聽所聞,著實有笑啊,看來景世子這決心還真是下對了。
百裡禦史舒心一盞長眉,作揖回話,“回殿下話,那周大人出身貧寒,幸而良山書院所學,一舉高中狀元,蟄伏幾年,府衙清廉,論才能第二,北殤無人敢稱第一,老臣自當賞識此等人才為北殤效力。”
景南歸在一旁笑出聲,“這不就得了,禦史大人就拿平常心看待那位府衙大人,對您愛女,對您是最相得益彰的。”
“那老臣就放任不管小女待周大人之心嗎?這可不成,萬一小女哪天跟我說,要和周大人成婚,老臣這心吶,就忐忑不安的,不成不成。”一說這個,百裡禦史臉色難看至極。
雁翎一眼識破,“大人是害怕女兒出嫁,而並非害怕女兒嫁給心愛之人吧,不妨試探一下週大人是否願意入贅呢,府衙大人為官清廉,月銀有數,都城寸土寸金,即便成婚也無法採買大點的宅院給百裡小姐,若周大人願意住在百裡府呢,禦史大人還會阻止嗎?”
這話問的又脫了嘴,雁翎意識到,朝景南歸看了眼,發現人也在看自己,她是不願看著百裡小姐有心上人,卻無法暢心喜歡,也會心生漣漪,既然如此,最兩全其美之法,便是周大人入贅,若不願,自也沒多喜歡百裡小姐,是依著她前世待問題的思量而生的法子。
她雖常年看《佛卷》,但不代表她當真佛性,她是君王之姿,怎會不知世態炎涼,此番百裡大人若提議如此,周大人願意,自然兩家歡喜,周大人不願,百裡小姐也看清了周大人心思,事無對錯,但論及時止損。
在百裡小姐和周大人啟程前提議,最為妥帖。
百裡禦史靜思一番,將小幾上的茶水一飲而盡,“老臣怎就沒想到呢,倘若那周大人識趣,願意入府,那老臣也遂了女兒願。”剛公主殿下一席話,給了他莫大啟發,“若那小子不願意,我那女兒最懂其中彎繞,也會就此放下的。”
綿雨停歇,月明星稀,雁翎和景南歸送走百裡禦史,也沒挪地兒,就坐在正堂用膳,雁翎吃著吃著擔憂起來,“周大人會應下嗎?”她擔心百裡小姐會難過。
景南歸順著她的額前看到她說話的唇畔,他覺得小唯真的變了,“小唯,有句詩說‘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1]’。”
小唯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至於周大人會不會應下,景南歸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小唯有了位友人,在為友人擔憂,若依前世的她,別說沒友人,即便有,也不會替之擔憂的。
雁翎嬉笑道:“也不知道是誰,那晚我說我不全是原來的我,會激動到害怕失去,這才過了幾日,卻欣賞起我之變化來。”
景南歸回得理直氣壯,“那夜我非夜日我,今夜方知如此的你更鮮活,更是你。”
雁翎盈盈一笑,那一路小跑過來的小廝讓她和景南歸都沉了色,侯府的小廝都不會慌張行走的,小廝作揖容稟。
“門外有個自稱那日見過殿下和世子的算命先生求見,但那人口吐鮮血,白發蒼蒼的,看樣子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