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掌櫃好生休養,我會查明的。”
問完話,雁翎便和百裡序華一同乘馬車前去府衙。
“這麼說來,申掌櫃是不會錯認明姑娘的,死的人也是明姑娘。”雁翎坐在馬車上,疑慮,“也不對,若申掌櫃不會錯認明姑娘,那為何在臺上的明姑娘,申掌櫃也不會錯認。”
她可記得,當時申掌櫃過來,也把臺上的明姑娘當做明姑娘呢。
事情棘手,百裡序華靜靜沉思,若依申掌櫃之言,臺上說書的姑娘和臺下死去的姑娘是同一人,但的確不是同一人,也就是說申掌櫃的話,聽聽便好,老人家年紀大,也會看錯之時。
遠在臺上的明姑娘,申掌櫃會看錯,乃正常;近在眼前的人,看錯不正常,也可以說,臺下死的才是真正的明姑娘。
仔細斟酌,雁翎還是覺得,哪怕申掌櫃年齡大了,也是不會錯認臺上的明姑娘的,太過熟悉之人的一舉一動,都是故人聲,倘若申掌櫃錯認活人,那這位掌櫃便有問題,反而錯認死人,才正常。
死去的人不動,讓人瞧見樣貌便會傷心欲絕,怎會再生心思細瞧呢。
照她這麼想的話,死去的人是假冒的,那真的明姑娘去哪兒了,是否還活著,死去的人又是誰呢。
車軲轆聲急促,一直到府衙才停歇。
側堂裡,景南歸和周大人同坐,審著地上跪著的那人,正是親眼瞧見明姑娘屍身的店小二。
雁翎和百裡序華尋一邊坐下,同聽。
側堂上明光灼灼,景南歸將手中茶盞放下,視線輕描淡寫瞧了眼小唯,不一樣了,和昏倒前的那人不一,更似前世小唯。
眸中亮光照舊,眼神卻鋒利見刀,看地上跪著的人,像是察覺了什麼似的。
帶著所謂明姑娘的屍身一路過來,景南歸便在想,茶樓小二怎會不識茶樓中人呢,即便明姑娘死了,臉上沒有驚恐,只有淡淡傷悲。
這不是一個正常人在突然遇著熟悉之人離去,該有的表情,那申掌櫃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在聽到明姑娘過世,眼中悲痛與難以相信交縱,惶恐總在不經意間流露。
申掌櫃和明姑娘不是親人,申掌櫃自然會惶恐在她的茶樓裡出了事,日後茶樓生意如何經營,茶樓小二該惶恐的則是萬一茶樓出了事,小二該何去何從。
顯然,小二沒有,也就是說,死去的女子不是明姑娘,而真正的明姑娘或許沒死,那麼死者是誰。
據戶籍探查,眼前小二乃外鄉人來都城謀生,家中父母病逝,隻身帶著妹妹入都,而進妹妹患上和父親一樣的病症,整日臥榻,申掌櫃怕茶樓染了病氣不好,便自掏腰包給這位小二在茶樓附近租了兩間屋子,方便人看顧妹妹。
介於跪著的人守口如瓶,景南歸只能自尋突破口,“你的妹妹怎麼樣了。”
地上跪著的人果然動了,抬眸倔強,作揖回話,“景世子,周大人,草民的事,跟草民妹子無關。”
“
世上誰和誰有關無關,難說得很,你和你妹妹血緣至親,和申掌櫃有滴水之恩,當真無關嗎?”
聽幾句雲裡霧裡,還沒雁翎自個領悟得清,景南歸懷疑地上的人知道實情,看小二緊張的樣子,小二這個妹妹,還挺重要的。
小二一聲不吭。
“今兒這麼晚,還回不去照顧你那生病的妹妹,你不著急嗎?”景南歸接著道,“還是說偏巧今日,你那妹妹無需人照拂。”
話輕飄飄的,聽著像是不明事由的關心,小二心中卻寒涼,他知道自己的小妹於今夜已經死了。
“小妹死了,草民還沒來得及給她下葬,草民今夜上工,是早早便定好的,無法更改,便先上工了,心裡一直想著下工回去著手小妹後事,草民當真不知明姑娘如何死的。”
此話,景南歸是不信的,憑空捏造對北殤百姓的話,他亦是不會做的,“周大人派人去了你家中,發現你家中無人,若真如你所說,無人你又如何辯解。”
地上的人反駁,“這不可能的,草民出門前,親自給小妹蓋的席子。”
這會兒,雁翎才瞧著地上的人神色慌亂起來,明顯是不信景南歸的話,但她信他的,他是不會說假話的。
百裡序華也看出了端倪,堂堂平陽候世子不會隨意誆人的,地上的人也真情流露,不是假的。
那就怪了,好生生的屍身不翼而飛,福滿茶樓多了具‘明姑娘’的屍身。
府衙周大人見狀,派人領著跪著的小二一同歸家看個究竟。
親眼瞧不見結果,都是不死心的。
百裡序華被周大人喚了出去,側堂只剩下雁翎和景南歸二人。
審訊暫且擱置,有些私事也該有個果斷的結果。
雁翎記得她在夢裡夢見的那場景,扣不開的那扇門扉,也記得她自己的話,若換做她,生生世世不相見。
可是,既然人都在屋簷下,低頭不見抬頭見時,總該算算不該再見的人,卻日日得見的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