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膩滑嫩的紅菇在牙齒一下一下的碾壓下,被榨出裡頭彷彿儲存了一整個季節的香韻,沁人心脾,食之唇頰留芳。
袁如珠不禁微微吐氣,她身畔,吳桂芳夾了一片湯裡的肉片。醃製過的肉片鹹津津的,因為裹過地瓜粉,是以有種地瓜的甜清味兒。鹹甜之中,摻雜著一縷縷清清淡淡的菇香。吳桂芳吃得津津有味,又去添了一碗飯。
吃飽喝足的袁如珠攤在屋簷下的涼椅裡,觀賞籬笆下面片片剝落的水仙花。下午三四點的空氣帶著令人昏昏欲睡的氣息,她耷拉著眼皮,沉睡過去。
“長這麼醜,還敢喜歡林夏,有沒有自知之明啊。”
“死胖子!死肥豬!也不找面鏡子好好照照自己!”
“林夏要是知道自己被這麼一個死肥豬暗戀,肯定會吐吧。”
尖銳,刻薄,惡毒的聲音若鋒利的刀切割著耳膜,袁如珠的視線有些模糊,她努力睜了睜眼。待視野清晰起來,她愣了一愣。
她倒在一個牆角裡,面前站著兩個穿著校服的女生。中間的短發女生拿著一個日記本,一字一句念道:“真是吐了,你寫的這些東西要是讓林夏看到,他也會吐的吧。”
短發女生一臉厭惡,將日記本砸下來。袁如珠急忙一躲,日記本還是砸到了她的嘴角。嘴角的疼痛讓她出離憤怒,她迅速站起來,將日記本砸回去。下一秒卻被人踹了一腳,面前登時一黑。
袁如珠猛地睜眼。映入眼簾裡的是片片剝落的水仙花。她眨眨睫毛,環顧四處。
掛著花藤的籬笆,被風吹得微微浮動的花草,吊著瓜果的藤架,肥肥胖胖的雞鴨,翻著肚皮的小狗,此般種種顯示,她還在家裡。
方才那只是一場夢。她扶額。下一瞬,她的神思清明起來。不對,方才那不是夢,是真真切切,實實在在存在過的,發生過的事情。那是原主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一穿越過來,她就繼承了原主所有的記憶。她知道原主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事情。沒想到做夢還能夢到那些事。
原主念初中時,暗戀過一個男生,男生叫林夏。林夏長得劍眉星目,英俊帥氣,他不僅長得好看,成績還很優異,是全校女生心中的男神。很多女生都暗戀他,原主也不例外。
原主只敢偷偷喜歡男神,從未想過向男神表白。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她長得胖,長得醜,成績還不好,她知道,向男神表白就是自取其辱。她將自己的愛意盡數傾注到日記本裡,在日記本裡肆意地表達出她對男神的喜歡。
當她的日記本被別人發現,當她隱秘的喜歡被暴露,尤其是暴露在男神的暗戀者面前時,她的災難來了。
有一些人,她們得不到男神的喜歡,便要把不甘和怒氣發洩在別人身上。而原主就成了出氣筒。
在學校裡,到底是不敢怎麼動手的,但她們對原主進行語言暴力。原主遭受了長達兩年的語言暴力。直到中考結束,原主才擺脫日複一日的語言暴力。
原主沒考上高中,其實也有長期遭受語言暴力的緣故。雖然她的成績的確很不好,但使勁努力努力,考上高中還是有希望的。然而長期遭受語言暴力的她沒法集中精神學習,以至於中考考得一塌糊塗。
回憶起夢裡原主遭受的那些語言暴力,袁如珠埋下腦袋。
中學時遭受語言暴力,和親生父母相認後,又遭受到了親生父母和養父母的“精神暴力”。原主當真是可憐。
“珠珠,給。”
袁如珠側頭,接過吳桂芳手裡的青提。
“這提子貴的很,叫什麼陽光玫瑰青提。”吳桂芳邊吃著提子邊道:“不過也的確很好吃。”
這青提子皮薄少籽,蜜甜清潤,果香、桂花香和玫瑰香三香合一,吃著特別香,吳桂芳吐皮,“真甜哩。”
袁如珠含了一顆提子,輕輕一抿,不知為何沒嘗出什麼甜味兒,只覺得有些酸澀。她興致不高地撚著青提子,又想到了原主。
原主。
她穿進了原主的身體裡,不知原主是否穿進了她在古代的身體裡。她由衷希望原主能穿進她在古代的身體裡,希望原主能好好活著。
“不好吃嗎?你咋不吃?”吳桂芳拍拍袁如珠的手背。袁如珠扯回飄遠的思緒,說:“肚子還脹著,吃不下。”
李長貴開啟雞籠,說:“別吃了,把肚子留著,晚上吃紅菇燉雞!”他彎腰,去捉雞。
袁如珠突然從涼椅上站起來,“我來殺雞。”她心裡發悶,得找點事情做。
雨又下了起來。清河城裡也在下雨。淅淅瀝瀝的雨淋著清河中學。今天是週末,但學生仍然在上課。鈴聲打響,學生們如出籠的鳥兒,歡快地奔向食堂。
走廊裡,肖豔盯緊高三一班的教室。林夏還沒出來。她有些焦躁地嘖了一聲。下一秒,身形頎長的少年從教室裡走了出來。少年穿著黑白校服,長身玉立,頎長挺拔。
他的眉眼略微帶著一絲混血感,眉骨立體,鼻樑高挺,上嘴唇微薄。五官很精緻,骨相卻十分英氣,屬於英氣逼人的濃顏長相。
他正側著頭,和旁邊的人說話,不知說到了什麼,他淺淺笑了起來。明明是英氣到有些攻氣的攻擊性濃顏臉,笑起來時卻有一種溫柔陽光的蘇感。
肖豔心髒怦怦跳起來,她下意識地快速整理搭在肩上的短發。等林夏消失在走廊盡頭後,她心髒的跳動速度才慢慢恢複正常。
“人都沒影兒了,哎,走啦走啦,去吃飯。”王秀秀拉走肖豔。
肖豔打了飯,說:“學校裡的飯越來越難吃了。”
“我也覺得,”王秀秀把餐盤裡的花椒挑出來,“對了,最近有一家飯館在我們清河很火,據說特別好吃,找個時間去瞧瞧?”
“什麼飯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