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扭曲的臉正對上幾人,可已經沒人害怕了。
“你預備怎麼處理?”康蘇兒倒是對安祿山的頭沒興趣,她只管確認對方真的死亡就夠了。
玉環扯下半片裙子包住安祿山的頭,聽了這話停下手上的動作,眼睛卻看向黑暗處:“先拿此頭顱祭奠阿謨,再將此交給十八郎,如此一來,太子的地位就會更加穩固了。”
“你想得還挺周全,不過最好快點,否則再晚兩天,太子也未必是太子了。”康蘇兒笑得猖狂,讓玉環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
“你做了什麼?”盧梔舉著劍,直對康蘇兒的脖頸。
康蘇兒輕輕移開劍尖,不顧手上沾了安祿山的血,又作無辜狀:“也沒什麼,只是如果哥舒翰和高仙芝他們吃了敗仗,李隆基會怎麼樣,難道他這把年紀還能禦駕親徵嗎?”
後面的話不必再說,一旦李隆基逃跑,整個皇城裡的人都要跑,李隆基即使帶著太子和皇後,可逃亡的天子什麼也不是,何況太子。
“是你做的,你從剛進京面見李隆基那天起,就已經準備好了吧?”玉環想到當時李隆基為了找陸玄英而讓康蘇兒單獨面聖,而且後來康蘇兒也承認說她的巫術會對當事人産生一定的影響。
看來不止是宴會上出現幻覺那樣簡單,就算無法操控人心,卻能透過別人的話來引導對方朝自己的想要的結果走。
直到幾人分開,玉環還在思考康蘇兒對李隆基施的咒到底影響了多少,為什麼上一世沒有康蘇兒,李隆基依然做出那樣昏聵的決定。
“其實巫術並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神奇,像陛下所做出的那些重大決定,關系數十萬百萬人,巫術能起到的作用只是加速程序,能有這樣的結果,只能證明……那確實是陛下所想。”陳舟的話讓玉環的心突然平靜了。
雖然這個世界充斥著和從前的不同,有著各種機遇與危險,可李隆基竟然從未變過,這實在很神奇,足見即使是傳聞中可以操控人心的巫術,對於一個帝國的君主而言還是不夠看。
“可就算這樣,讓哥舒翰出關迎戰,李三郎到底是怎麼想的!”上一世玉環不懂,可如今就是她這樣對軍事一竅不通的人,也能看出潼關的重要性,李隆基竟然盲目到如此地步。
她有些頭痛,可以預見這場戰爭的結果不會太好,即使安祿山已經不在,但還有康蘇兒,對方的軍事才能和武藝不輸於任何將領,而他們這裡縱然有哥舒翰、高仙芝和封常清,但人數上的不足會增加他們的難度。
而且並不是名將越多越好,除非能形成統一意見,否則每個人的作戰風格都不一樣,很可能産生分歧而自內部亂起來。
不過就算對李隆基的安排有再多意見,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期盼著康蘇兒沒有那麼快把安祿山的人收為己用,期盼著潼關那裡能找出最佳解法。
可惜,天不遂人意,本來早就應該脫離軌道的歷史巨輪,在這個時候又硬生生扭了回去。
與潼關戰報一同送來的,是李隆基要禦駕親徵的訊息,但誰都沒當真,盧梔甚至還笑出了聲,為這位帝王這般荒唐的說辭而震驚。
“不,我們趕緊回長安,不管李亨了,康蘇兒應該不至於弄死他,趕緊走!”玉環看到李隆基要親徵的訊息,腦子裡那根弦就像被人大力拉扯過一樣,直接斷了。
上一世,就是在潼關失守後,李隆基在表明要禦駕親徵的第二天,就帶著玉環等親信,丟下長安向蜀中而去。然後很快,快到她都沒反應過來,馬嵬兵變,她全家都被殺了,連她自己也被李隆基賜了一條白綾。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忘不了死前的場景,每一次回想時,都不由自主摸向脖頸,想要確認那條白綾到底在不在。
“玉兒,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突然,不是說要看康蘇兒下一步的行動嗎?”盧梔不解,可嘴上雖然在問,身體還是下意識就配合著開始收拾東西。
陳舟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別擔心,事情還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就算有些東西沒變,不代表所有,在你來到這裡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是啊,你別害怕,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在呢!”盧梔上前抱住玉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像哄孩子那樣溫柔,感受到她的平靜後,又睜著那雙圓眼對她笑。
他的笑容總是那樣陽光,那樣明媚,看著他,彷彿就能忘卻一切煩惱,只想多看他一眼,讓這片陽光多為自己停留一刻。
“好,我不怕,有你這句話,我什麼也不怕。”玉環勾住他的脖子,輕輕靠在他肩上,享受著這份“逃亡”前最後的溫暖。
而一切也不出玉環所料,李隆基帶人跑路的訊息在他們前往長安的途中就傳了過來,不過軍隊再趕也沒有他們騎馬快,不過兩日就已經看到了隊伍末尾的運糧軍。
“籲——”玉環勒住韁繩,看著小兵們的背影,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這個視角格外新穎,彷彿一個見證者,甚至局外人。
但她知道還遠遠不夠,又低頭看向那染血的布包,裡面裝著安祿山的頭顱,已然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這是她為大唐未來天子準備的登基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