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活出了個人樣吧!
要知道就算是男子,很多時候在權勢面前也會背叛自己的初心,但她沒有,她就是她自己,就是她理想中的那個自己。
而在她之前,已經有那麼多女子為自己而活,各個都稱得上是榜樣。
現在,離她成為最完整的自己,就差“李琩稱帝”這一塊拼圖了。
不過在拼上之前,還是要解決未來康蘇兒和安祿山等人會帶來的戰亂。
“那些猜測和蔔算的結果,你們不用告訴我,有些事情是必然會發生的,算一千次一萬次的結果都一樣。如果我沒有預見,又怎麼會安排人手加入你們的隊伍?”韋青兒坐在石凳上,沒管那些齊腰的雜草和遍佈的髒汙。
即使她已經上了年紀,可此刻竟渾身散發一種向上的蓬勃的力量和精氣神,像盛放在雜草叢中的鮮花,耀眼得不得了。
玉環忍不住暗忖,希望自己未來幾十年也都能像韋夫人這樣活著。
“那你可以告訴我們,你這樣做的原因嗎?”玉環終於還是問出了在心頭盤桓多年的疑惑,她不理解為什麼從前能把全族送到李隆基刀尖下,間接幫助先帝登基,幫助李隆基獲得功勞的人,會在這麼多年後選擇看李隆基的笑話,甚至幫著外人對付李三郎。
“良禽擇木而棲,你可以理解為我在選擇明主,嚴格來說我也沒有選李琩,只是不再選李三郎了而已,你也可以理解為我是順應天意,做出當下最正確的選擇,對韋氏如此,對李三郎也如此。”韋青兒隨手摘下一截雜草,手指上下翻飛,就編出了一枚戒指。
粗糙的,野蠻的,簡陋的戒指。
翠綠色間有一抹難以忽視的枯黃,脆弱而不堪一擊,毫無生氣,隨時都可能在它主人的指下碎裂。
這枚戒指是無論如何都配不上韋青兒的身份,哪怕是京城裡最普通的人家,至少也會雕一個木戒指,不少還會打一個細銀環。
可就玉環看來,韋青兒似乎對這戒指滿意極了,戴在左手上反複看了好幾遍,才終於有閑心把目光施捨給他們。
她以為韋夫人會再說些什麼,沒想到對方只是用右手指腹輕輕搓著指環,任由那節枯黃徹底粉碎,連帶著翠色的戒身都落在成片的雜草叢裡,瞬間便被淹沒。
“走吧,進去看看,如果沒問題,這裡便留給你們,絕對安全和隱蔽,連李三郎都快忘記這裡了。”韋青兒率先往回廊走。
盧梔快步跟上:“這裡雖然足夠隱蔽,可旁邊那戶人家會不會知道?”
“你是想知道他們主家的來歷?”韋青兒早就看出盧梔的好奇,沒想到他能忍到現在才開口。
不過確實不奇怪他有這樣的好奇,那宅子的規模遠勝此處,精美程度也讓人咋舌,並不輸給京城裡那些世家的主宅,而這裡卻只是一個閑置的別院。
“那本是博陵崔氏的宅子,只是別院的主人被除名後就無人居住了。崔娘子常邀請九娘來這裡泡溫泉,武皇還把旁邊一座宅子給了九娘,因為她們關繫好,後來便改建成一處,有了現在的規模。”
玉環聽著韋夫人隨口道,顯然也沒把這裡當回事,更不是什麼重要的情報,說了也就說了。
她自認為已經見過唐朝最輝煌璀璨的一面,可還是忍不住對過去的一切充滿嚮往之情,那是她不曾見過的天地,和李隆基創造的、想給她看到的不一樣。
那一個個聽起來就故事感滿滿的名字,在她心間播種、生根、發芽,只可惜結不出果實,甚至就連大唐這片孕育非凡生命的土壤就快要被摧殘殆盡了。
等到戰爭開始,她恐怕連在花萼相輝樓幻想著美夢的機會都沒有了,滿眼都會是焦土和鮮血,沖擊著她一次又一次被拉高的承受能力。
今生就算他們提前開始部署,但也不能鑽進安祿山的腦子裡改變他的想法,一切真的能好起來嗎?加上一個善用巫術操控人心的康蘇兒,會不會比從前還要糟糕。
“你在焦慮什麼?”韋青兒的聲音忽然響起,直擊她的大腦,她有種無所遁形的錯覺,好像自己已經被開膛破腹,任人觀賞。
“我沒有。”可她就是反駁都這樣蒼白無力,嘴唇輕顫,聲音更是擠出來的,她不得不咬緊牙關,否則就會被面前人發現自己的懦弱與害怕。
“有沒有你心裡清楚,不是說給我聽的,”韋青兒的表情還是那樣溫柔祥和,像對待晚輩,充滿善意,“還是別想太多,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你的掌握中,哪怕你已經經歷過一次,再來一遍,還是會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世間唯一不變的就是在變。”
玉環緊緊抿著唇,臉上血色盡失,她問:“你都知道了?”
韋青兒的眼神中甚至多了一絲憐憫,捧起了她的臉蛋:“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