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白衣段家和又一坊的淵源太深,常以性命相托,如今他更是和兄長先後加入,想他枉做了“逍遙客”,在這些事情上根本無法做成他對自己的期許。
“你在想你兄長嗎?”玉環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逍遙回頭看去,只見她拿了一壺酒,盤腿坐在池邊,即使穿得厚實,也不免被寒風吹得直皺眉。
“是在想他,你不會是來安慰我的吧?”逍遙的語氣倒還是和從前沒什麼分別,有種漫不經心又灑脫不羈的風流。
玉環笑出了聲,搖搖頭,提起酒壺就往自己口中灌,酒液淩空入喉:“那倒沒有。喝嗎?之前從康蘇兒手底下搶回來的,音娘要喝我都沒拿出來。”
逍遙客走過來接過酒壺,也傾倒著灌了幾口,因為倒得太猛甚至嗆到了:“確實是好酒,可惜主人不怎麼樣,說話做事都藏一半。”
他說的是韋青兒,也不知道那位故人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千金難求的披香酒卻和不要錢一樣往楊府送。
“也好,說得多也未必真,你覺得音孃的話有幾分可信?”玉環隨意靠在石頭上,看著逍遙喝不停,忍不住上手就要奪回來。
逍遙往屋內看了一眼,之前他過於沉浸,竟然沒注意到音娘已經和陳舟離開,連帶著盧梔都不知去向,如今只剩下他們兩人。
“信不信的都不重要,她沒有說出來的才是關鍵,就那些資訊哪裡要用三年去查,忽悠誰呢!”逍遙把酒壺扔給玉環,隨手挽了個劍花,又將劍反手插入土中,劍身搖搖晃晃,劍穗也一蕩一蕩,就像他們難以平靜的心。
玉環聽了點頭,她算是看清了,不管是音娘還是韋青兒,都一樣喜歡掌控局面,加上一個大唐君主李隆基,也難怪他們彼此之間頗為忌憚,偏偏卻在往事上都三緘其口,讓她一點空子都鑽不得。
“那你有什麼想法嗎?我覺得九孃的身份雖然不簡單,但也不能比‘又一坊坊主’這個頭銜更加讓人畏懼了,即使音娘說道號裡並沒有‘真’這個字,可又沒說名字是什麼,而且既然知道道號,卻又不肯多說,這不是更奇怪了嗎?”玉環這話說得自己都覺得拗口,說完還想了想,確保自己的意思已經準確傳達。
逍遙也席地而坐,閉眼靠在樹上,懶懶道:“是這樣,她有點欲蓋彌彰了,或者說她也沒想到我們已經知道了這麼多,有些慌了神。”
不管音娘如何否認,玉環他們都認準了又一坊第二任坊主身上有很大的秘密,否則李旦為什麼要抹去對方的一切,是厭惡還是另有內情?
而且玉環比所有人都清楚未來的事情,李隆基一開始沒有遵循自己父親的遺詔,直到數年後才按照李旦的意願改了諡號,把“玄真”二字加了進去。
這個“真”和“真兒”的真,是不是一個意思,是不是同出一人。
玉環是不願意往這方面多想,因為實在太離譜,如果李隆基在意的人和他父親道號、諡號裡所隱喻的相同,那也太吊詭了。
她這麼想,沒留神就說了出來,逍遙並不清楚李旦的諡號是什麼,但也清楚“玄真道人”是李旦自己取的道號,他眼角抽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向她。
“你會不會想多了,如果按照時間推算,第二任坊主怎麼都比李隆基大了許多,而陛下喜歡的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何況先帝畢竟是他阿耶,這也太亂來了,難道陛下會……”逍遙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實在是李隆基在女色上顯然延續了老李家的不靠譜,想要找藉口都找不到。
玉環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道:“你不是不知道李隆基想要我入宮,而在此之前,十八郎對我的心思,我不信他不知道。”
兩人都不再言語,並很默契地把剛才的話題揭過,果然有問題的不是他們,而是李隆基本人。
等到酒壺裡再倒不出半滴酒,玉環還是沒能緩過神,她雖然只是胡亂猜測,但有些事還真說不準李隆基幹不幹得出來。
眼下時間不多了,如果不能在半年內確定太子的人選,不論對誰都會更痛苦、更煎熬。
也該是時候推進一下李亨那邊的進度,讓康蘇兒順利成為王妃還不夠,只怕要讓李隆基徹底否認這個兒子才行。
就像對先太子李瑛一樣,絲毫不顧念趙麗妃的舊情,甚至還把太子寢殿內所有趙麗妃所贈的物品都一把火燒了。
在李瑛和薛妃雙雙赴死的那日,在阿滿入掖庭的當晚,廢太子府的火燒了整整一夜。
火光沖天,焦味刺鼻,照亮了一整片夜空,就連玉環所在的長樂坊都看得一清二楚。
也是那一晚,她親眼見證了上輩子的傳聞,看到了李隆基那個老家夥一日殺三子的暴行。對著熊熊火光,她發誓了。
無論如何都要把李隆基從皇位上拉下來,扶持李琩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