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環在他說前半句的時候還以為李隆基又是賊心不死,色心難改,看到漂亮女人就管不住自己,剛要為音娘擔憂,沒想到後者還把人帶到了惠妃宮中,這下又不確定起來。而且如果真是音娘,就算李隆基想做什麼,估計也很難。
誰把誰放翻都不好說。
那晚的血樂宴,哪怕音娘根本沒有做什麼,但人家光是站在那裡,就已經能壓得那些貴族子弟不敢造次。可這顯然又與昨晚宴會上的舞姬不太一樣,。
對方到底是不是音娘,本來很堅定自己想法的玉環又不敢確認了。
別說她根本沒看見人家的臉,就算看見,只要有西域幻術就能改變容貌,她自己都能改,那臉長什麼樣就做不得數。
“那你是怎麼確定她就是玉牌的主人,她到底是什麼來歷,和血樂宴與仙實樓又有什麼聯系?”這下是逍遙沒忍住,他翻來覆去看那個玉牌,怎麼都不敢想這東西竟然不是偽造,可是明顯坊內沒有這部分的記錄,對方勢必也和又一坊關系匪淺,否則就算要引魚上鈎也沒那麼容易。
盧梔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問:“會不會坊內的記錄有誤,或者被人刪除、篡改過?”
逍遙下意識就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因為他自己都有這方面的疑問,而坊內有一部分檔案也屬於非州主及以上級別不能翻閱,就他能看的部分,有些內容也明顯有刪除的痕跡。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玉環想到了自己的的經歷。
既然李隆基愛吃荔枝這種事都能被平白無故嫁接到她身上,那一些被別有用心之人引導或者謠傳的事情也有可能發生,而這些錯誤都可能導致記載混亂、虛假、謬誤,似乎也都能解釋得通。
“其實也沒那麼麻煩,讓她自己和你們說就行了。”陳舟見大家面色都不好看,溫和地提議道。
“可以嗎?她不是在宮裡還沒出來,來這裡會不會很麻煩。”盧梔好奇。
陳舟微笑:“麻不麻煩,你們問她就是。”
說完,他就朝院子裡走去,幾人不明所以也都跟上去,就見他開啟大門,沖外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你也太磨嘰了,讓我在外面吹這麼久的冷風,這可才初二,大過年的就這麼對待老人家?”這道聲音和玉環、盧梔之前聽過的都不一樣,甚至和昨夜宮宴上的也不同。
如果說之前的聲音聽起來就是頂多二十來歲的年輕娘子,那今天這幾句就真如她話裡“老人家”一般,是中年女子的聲線。
除了陳舟以外的人都看傻了眼,眼前的女人一頭黑白分明的盤發,依舊是上黑下白,發髻上繫了鈴鐺,走起路來鈴聲卻不亂,一張勾長了眼尾的狐貍臉面具,紅黑白三色,妖像橫生。
女人摘下面具,面具下的臉很年輕,和玉環第一次見時以為的二十多歲差不多,眼珠也完全沒有老者的滄桑和渾濁,與韋夫人形成很鮮明的對比。包括她的手也沒有任何細紋,除了指腹間的老繭像是常年使兵刃所致,根本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玉環懶得糾結對方是年輕還是年長,這對她來說沒有任何不同。
“你到底是蜃樓的‘音娘’,還是忠王府的‘英娘’?”
“這兩者有什麼不一樣嗎?”聲音還是有些蒼老,可精氣神卻不輸給年輕人。
玉環被問得一愣,又聽對方很直接地問:“我可以先進來嗎?咱們屋裡說。”
她呆呆地點頭,然後眨眨眼,彷彿剛回過神,顯然不知道剛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懵懂地隨大家一起回到正廳。
“剛才,我有點恍惚,是我沒睡好的緣故,還是你……”有對方變幻莫測的聲線在前,玉環很不確定還有沒有幻術魅術能動搖人的心神,尤其對方還會通靈術。
“不用懷疑,你所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都是我,”女人笑著,明明不能算特別漂亮的大美人,至少沒有武惠妃好看,可就是笑起來特別勾人,“我喜歡別人叫我‘音娘’,其實我和李亨那小子說的也是這個,是他聽錯了。”
玉環幾人對視一眼,彼此心裡都有了數。
很可能原本李亨是想利用音娘作什麼文章,但結果他完全被人家給利用了還以為自己佔了便宜。如果只是李隆基的那些賞賜,完全是小題大做。
“那你為何會去忠王府,是要幫……”後面的話玉環沒有說出來,其實她不覺得對方有這種想法,自覺有些冒犯,剛想道歉,就被音娘制止了。
“其實我這樣大費周章只是為了見你而已,”音娘拉著玉環的手,笑起來的時候眼尾彎彎,連聲音都格外溫柔,“之前李亨喝過摻了狒狒血的酒,這才讓我有可乘之機。”
玉環想到康蘇兒當時為了控制李亨而給他灌下的酒,竟然在這種時候還再度派上用場,如果因此對爭儲有了影響,豈非無巧不成書。
“你為何要見我?”
“因為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