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盧梔不放心玉環,後者在康蘇兒面前倒還是如以前那樣自在,甚至見對方不得不喝下那口不知道加了多少東西的茶湯,她都快憋不住了。
康蘇兒是忍了又忍,到底沒直接吐出來,臉都憋紅了,閉著眼緩了好一會兒才說:“這茶是誰煮的,實在是太與眾不同了,難喝得與眾不同。”
玉環一臉驚訝:“啊,我忘了,這是阿梔早起煮的,我還沒嘗過,難喝就別喝了。”她雖然這麼說,可並沒有把茶壺收走,只是把架子上的攢盒拿了下來,裡面是八種點心,還都是配茶吃的,如果幹吃只怕能噎死。
即使如此,才剛理虧的康蘇兒也沒法說什麼,總不能自己和別人玩陰謀,卻不讓對方耍陽謀,還只是吃喝上一點小問題來試探。康蘇兒就算再驕縱,再跋扈,也不是完全沒腦子不會忍耐,否則早就在突厥被群狼撕了吃掉。
但康蘇兒依舊潑辣,大部分時候也懶得藏掖:“我知道你氣我,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不過今日我不同你訴苦,過去的事能不能暫且先放下,等我的事情辦好,再負荊請罪。”
玉環抬眼看去,見康蘇兒眼下青黑,整個人的精氣神也遠不如從前,哪怕囂張的樣子仍然沒變,可平白多了一絲可憐,她移開眼,好一會兒才看回去,開口問:“那你說,你到底要做什麼,今天來到底又有什麼事?”
“我今天來就真的只是想見見行……陳二郎,之前他許諾答應我一件力所能及不超出底線的事情,我要他替我畫眉梳頭,他是同意的,如今我想他兌現諾言。”康蘇兒說得誠懇,可玉環滿臉懷疑。
“為什麼是現在,如今你不更應該關心李亨什麼時候當太子嗎?而且你現在也該認清楚,你的存在,你和他的賜婚,確實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他的腳步。”玉環撐著頭,歪著身子看對方,話雖然有些重,可語氣輕松,就像是閑話家常一樣。
康蘇兒實在不能理解,即使知道,也無法完全認同:“為什麼不能要一個有突厥血統的太子妃,據我所知,李唐皇室也有鮮卑血統,憑什麼我就不能!”
“你和我說也沒用啊,”玉環雙手一攤,頗為無奈,“而且我想你也不止是想當太子妃當皇後,你覺得以當今聖人身體之康健,就算等到你做皇後的那一天,又要多久,幾年還是十幾年,或者幾十年?”
康蘇兒一點都沒有被戳破心思後的膽怯,反而贊賞地點頭:“對,誰不想往高處爬,武惠妃要當皇後,要她兒子當太子,李亨也想爭太子位,那些個皇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有這種想法,我只想要突厥而已,也不算很過分。反倒是你們,不管是你還是盧五郎,行止和逍遙客,你們才是怪胎。”
玉環並不覺得自己有和康蘇兒爭論的必要,她也不指望有局外人瞭解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不過由這些言論,她可以確信康蘇兒並不是和自己一樣重生的人,也沒有像陳舟之前所言,有的人會奪舍別人的軀體複生,否則就不該說這些。
果然,她沒有猜錯,因為康蘇兒的下一句話更是印證了她的想法。
“尤其是你,李隆基想要你,你卻不肯答應,我原以為你會喜歡陳行止,再不濟也得是逍遙客那樣的人物,盧梔的年紀太小又胸無大志,只會黏著你,圖什麼呢?”
玉環沒有生氣,她覺得這完全就是雞同鴨講,但她不喜歡別人貶低盧梔和自己的朋友們,只是笑著反問:“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李三郎的想法,把我用巫術騙過去,還用一塊香粉就想洗脫自己的罪過,把一切推到那塊碎玉牌主人的身上。而且你又喜歡二郎什麼呢?無非不就是看中他的樣貌,就像你說的,你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想法也都背道而馳。”
眼看康蘇兒就要反駁,玉環繼續道:“你既然這麼想拿下突厥,與其等幾十年後做皇後,不如直接入了李三郎的後宮,以你的巫術和美貌,能算計武惠妃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你說這話未免太過分了。”康蘇兒有些委屈,明明自己是好心給建議,卻被人這樣質疑。
而玉環根本犯不著和無關緊要的人生氣,只是平靜地問:“你如此幾次三番幹涉我的選擇,到底和李隆基達成了什麼協定,除了皇子任你挑選,他又答應你了什麼,否則我想不通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明明知道這樣只會讓二郎離你越來越遠。”
這番話似乎是戳到了康蘇兒的痛處,雖然玉環並不會幹涉朋友的選擇,但也對陳舟與康蘇兒之間的往來保持懷疑,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會錯意了,其實他們兩個對彼此並不是她與盧梔那樣的感情,而是建立在其他方面。
比如,打牌?或者是巫術與玄學的……交流。
即使這些話說出來很可笑,但誰也不會想到陳舟私下確實很喜歡打牌,連在山洞的藏身之處裡都要放上兩副,無聊到都能自己和自己對壘。
如果是這種情況,那他們第一次見是在茶樓的牌桌上,後續有來往更是在情理之中。
玉環不能理解十分,但勉強理解了三四分,這也許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喜好相同,志趣相投呢!
反正她相信陳舟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只要不摻和到民族大義,也不會被卷進安史之亂的漩渦中,她會祝福一切。
哪怕對方是已經站在對立面的“同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