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裡好歹是明堂,她覺得李隆基還沒有這麼禽獸。
“之前幾次都沒看真切,難怪你能得到惠妃和琩兒的喜愛,只是沒想到連皇子你都沒有看在眼裡。”這話的潛臺詞太多太雜,可以延伸出好幾種解讀,但每一種都是她不敢細想的結局。
“奴不敢,不敢高攀,奴入梨園只是想和教習學習舞蹈還有琴技,其餘的從來沒有想過。壽王和奴說,只是看奴和惠妃有一二分神似覺得親切,並沒有別的意思。”玉環慌不擇言,但好在還知道自己現在是廣陵人士,不是和武惠妃沾親帶故的弘農楊氏。
但是她忘了,李隆基有自己的暗衛,還有金吾衛,既然都能知道壽王的心意,又怎麼會把她的真實身份漏掉。
這可是欺君大罪。
等玉環想起來這麼一回事,背上已經爬滿冷汗,可李隆基沒讓她低頭,她連動都不敢再動,眼睛也不敢閉上。
空氣靜得可怕,倒是她的呼吸聲很明顯,但也掩蓋不過那瘋狂跳動的心跳聲。
是恐懼。
“呵呵,果然還是小孩子,看你跳舞彈琴那樣遊刃有餘,沒想到還有這樣一面,”李隆基似乎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不過琩兒說的對,你眉眼間確實和真兒有點像,身形亦然,彈琴的樣子更像是惠妃年輕的時候。她也跳得好舞。”
玉環沒弄懂李隆基想要表達什麼,淨說這些她和武惠妃像的話。
“但她可不會像你那樣緊張過頭,不論面對的是誰都泰然自若,哪怕是祖母和韋庶人。”
祖母指的自然是女皇武則天,可又怎麼會提到不太相關的韋皇後?難道韋後和武惠妃還有什麼糾葛?
只是李隆基肯定不會給她作答,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那樣放過了她。
一開始問她要去哪裡逛逛的時候,那聲音和語調分明就是……
“三郎,小盧郎君把譜子找到了。”門外響起了高力士的聲音,這讓玉環鬆了一口。
“嗯,進來吧。”
得到了李隆基的許可,高力士帶著許久不見蹤影的盧梔出現了,後者手裡捧著一疊冊子,還有許多破損的紙張。
盧梔當然能發現玉環和陛下之間的氣氛不太對,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該表現出什麼,至少要保證在陛下面前天真爛漫、自由快樂的形象,而不是因為玉環産生的對天子的攻擊性。
那樣不光是他們兩個,武惠妃、壽王、逍遙客、陳舟等等一幹人都會或多或少被降罪。
君心難測啊!
“三郎,你瞧,果然給我找到了,只可惜李謨不在這裡,不然他絕對會興奮到暈過去!”盧梔連蹦帶跳地湊到李隆基面前,把自己大致整理過的曲譜獻上去,眼睛亮亮的,就像是等著誇獎的小狗崽。
李隆基果然被他給逗樂了,笑著揉了揉他柔軟的發,像給小狗順毛,還過分和藹地用誇獎的語氣說:“做得很好,將軍,這要賞啊!多少人都抵不過一個小梔。”
“是,三郎選的人當然不一樣,奴這就去安排。”高力士也像看待自家子侄那樣沖盧梔和善一笑,領了命去準備給他的賞賜。
“三郎要賞我什麼?我在宮裡吃穿不愁,宮外的話坊內就是左教坊,隔壁就是阿翁家,好像沒什麼短缺。”這話別人說了只覺得假,可不管是玉環還是李隆基,都知道盧梔是真心實意這樣想,他不是貪慕榮華富貴的人,黃金萬兩不如一支失傳已久的曲子。
但他也沒有清高到任何錢財都不放在眼裡。錦衣玉食可以過,弊衣簞食也可以過,不去刻意追求任何一種生活狀態,順其自然罷了。
“當然是你最想要的,就算不想也不能拒絕。”這話倒真有點和晚輩開玩笑的意思,此刻的李隆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對自家小輩予以厚望又慈愛滿滿的長者。
這邊說著話,高力士很快就回來了,他身後跟著幾個宮人,正小心翼翼地抬著一把古瑟。
還是五十弦的古瑟!
那至少是漢朝之前的古董,看其保養程度和紋理,甚至有可能更久遠。
“這是先秦時期的古物。李龜年早就和我說過,如今天下彈瑟者,你若稱得上第二,他只能居於你之下了。”這是很高的評價,所有人都有些怔愣。
玉環登時忘了害怕和顧忌,欣喜地抬頭對盧梔道:“梔弟,恭喜啊,能得到李教習這樣的考評,真叫人羨慕呢!”
“學生怎敢,我、我……多謝三郎和教習抬愛,”盧梔有些惶恐,卻還是高興的,“多虧來了梨園學習,不然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棒的成果了。”
“這把古瑟便賞給你,你還年輕,今後不可估量啊。”李隆基滿意地看著盧梔又驚又喜地接過古瑟,迫不及待地上手試了試音色。
“小梔在這裡玩兒吧,玉娘和我出去逛逛。”李隆基的話讓沉浸在喜悅中的二人愣住,只有高力士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是,奴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