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伯父放心,九娘是惠妃眼前的紅人,她又聰慧機敏,聖人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會讓她受委屈的。”陳舟將一張紙條遞給二人。
上面明顯是玉環的字跡:
明堂,安,勿念。
“她怎麼會被帶去明堂?”楊玄璬迷惑了,他之前連刑部和大理寺的監獄都考慮過了,甚至還想著是不是聖人看玉環年輕貌美要收入宮中,偏偏沒想到竟然是把人帶到明堂。
明堂,始建於垂拱三年,經歷過政權更疊、失火被毀、數次改名,如今的明堂和武周時期的通天宮又有些不同。
如今的明堂雖然也承載著重大場合的重要意義,可比起武周時期還是差點意思,尤其是五年前,明堂就已經不再具備祭祀的用途。
如果玉環在這裡,那她能很快給所有人解釋,或者不叫解釋,因為李隆基很快就要下達拆毀明堂的詔令了。當然最後沒有毀成,這事過於勞民傷財,但對於這位帝國的擁有者而言,明堂確實在各種方面都失去了政治意義。
二人都沒有接楊玄璬的話,但是他們心裡多少也清楚。
他們知道的情況和玉環不同,玉環知道的是未來會發生的事情,而他們作為又一坊的骨幹精英,很明確地知道在明堂之下,有一條無人知曉的通道,以洛陽城的水道系統為連結,溝通了整座城池。
那是曾經又一坊設下的密道,作為參與政治,有一定影響力的組織,他們的身份雖然見不得光,可是直達天聽。這密道也是為了能向上位者彙報整個京城,甚至全國、全天下的機要秘聞。
但是同樣在很多年前,又一坊淡出眾人視野以後,這複雜的水道系統也被控鶴府的人給摧毀了。
陳舟收到玉環的信也很意外,他沒想到在紫微城的探子能和玉環接上頭,畢竟除了他和逍遙客的心腹,知道玉環與又一坊揚州州主有聯絡的人幾乎沒有。
他差點以為又是仙實樓或者康蘇兒的人在搗鬼,但送信的人很明確地指出了玉環的特徵,甚至連盧梔的長相都描述的差不多。
等他問起又一坊的探子究竟是如何認出,後者雖然不解,也還是說了:“難道不是您那刻著記號的佩劍嗎?”
陳舟這才想起來,他確實在數年前送過盧梔一把短劍,那是他們第一次在揚州相遇,很是投緣,為了讓這個有趣的弟弟行走江湖更自在些,他就送了自己的佩劍。只是沒想到金吾衛竟然沒有把盧梔的佩劍收走,還讓對方找到空子聯絡外界。
這說明他們確實沒有什麼危險,甚至還相當自由,否則再怎麼都不可能直接把信送出來,就算李隆基想清理長安和洛陽的部分勢力,也不至於把矛頭對準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梨園樂師。
李隆基也不會想到又一坊到現在還存在,甚至規模沒有比武周時期縮小多少。
“您就放心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是明堂,但我會以惠妃的名義去一趟紫微城,到時候我再想辦法聯絡九娘。”陳舟並沒有作更多的承諾,可也許是他長得就很讓人放心,又一身出塵脫俗的道士打扮,很有世外高人,下凡救世的模樣。
楊玄璬也沒有別的門路,只能點頭應下,末了又覺得自己待客不周,竟然這半天都沒有上茶點,老臉一紅,剛要說話,就見陳舟二人起身了。
“陳道長不如留下用飯,逍遙也是。”楊玄璬一直不知道逍遙客的姓氏,叫郎君又過於生硬,便簡化了稱呼,也顯得親近。
“不用了,楊老伯,我們就是來讓你安心的,”逍遙客擺擺手,又想起什麼叮囑道,“不過如果再有人來和你說些什麼,也不要全信,很多時候不過是捕風捉影,說不定就是有人想看我們自亂陣腳。”
楊玄璬答應得很快,他也意識到是自己讓二人特意跑了一趟,廣陵逍遙客的名聲人人都知道,忙起來是連王府的請帖都扔在一邊,而陳道長又是武惠妃信賴的人,卻風塵僕僕先來他家送信,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哪怕他是玉環的長輩,可論起能耐與身份地位,他甚至遠不如自家侄女,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
“如此,勞你們費心了。”楊玄璬很鄭重地向二人行禮,即使對方避開不受,也還是一絲不茍地完成了。
等楊家的僕從從後面牽來逍遙客的馬,二人便正式告辭。
離開去明堂的路上,逍遙客好奇地問陳舟:“你覺得聖人這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你會先問唐蘇合思的事。”
“哦?我是想問,但是你會回答,你想回答嗎?”逍遙客眼神幽幽地看著與自己並轡而行的人。
陳舟難得在友人面前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