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沒有讓這位突厥的明珠鬆口，反而是阿滿的質疑讓後者說了實話。
“李亨年紀比我大又怎麼樣，你阿耶比他還要大，之前還頻頻朝我示好，表示願意讓我當良娣，還許諾以後讓我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寵妃，老孃才不稀罕呢，就算是讓我當個太子妃或者皇後也得考慮考慮，至少得把整個突厥給我當家作主。”
康蘇兒從沒有掩飾過自己的野心，玉環很早就感覺到了，但是這還是第一次聽康蘇兒這樣直白地表露，甚至對方連皇後和太子妃來都看不上，更看重對於整個突厥的掌控權。
對此玉環毫不懷疑地相信，如果上一世也有這位康蘇兒，那絕對是安祿山稱帝的頭號支持者。
侄兒當了大燕皇帝，那還不把小姨封為大長公主，到時候別說是整個突厥，就是朝中事務也能隨意插手，絕對能滿足康蘇兒對權勢的渴望。
找李亨也很正常，太子李瑛與康蘇兒有私怨，可能涉及家族先人，而且李瑛是她們共同要扳倒的目標，連帶著太子一黨的李瑤和李琚都不是最佳人選，目前最受寵愛的十八郎李琩是武惠妃的寶貝兒子，還和玉環有點瓜葛，一定動不了也不想動。
順位下去，就是皇三子李亨，和壽王李琩有同樣高的即位可能，甚至以朝臣對武氏的擔憂，李亨的勝算還大一些。
玉環若有所思地看著康蘇兒，她沒想到對方根本不玩陰謀，一切都直截了當，而且陽謀某種意義上比陰謀更難以抵抗。
恐怕在李瑛心裡，有康蘇兒做良娣，以後對他掌握突厥是得力助手，康蘇兒選擇要了李亨，也是幫他擠掉潛在競爭者。
漢人的想法和突厥人不一樣，在皇室眾人心中，有一個來自異邦的正妃，那一定和儲位無緣了。
“可三叔是鰥夫啊！而且他哪裡好看，這麼多叔叔裡最好看的還是十八叔。”阿滿評價起李亨是一點不客氣，想來太子的教育也功不可沒。
對於忽然被提起的壽王李琩，康蘇兒和盧梔的視線都轉向玉環身上，把她看得有點尷尬，又有點生氣，恨不得把盧梔的腦袋撬開看看，卻在阿滿狐疑地轉過來時又恢複如初。
“太子去哪裡了，你在這裡是和他說好了嗎？怎麼還不來！”玉環略生硬地轉移話題，沒想到一轉頭就對上殿外太子覆滿寒霜的臉。
李瑛看了看在自己寢殿無法無天的四人，為了不嚇到寶貝女兒，只是稍微嚴肅了一點：“你們就這麼在我女兒面前品評起男人來，她才五歲啊！而且我的弟弟也不是任人挑揀的白菜，適可而止吧！還有你，這麼晚瞎逛，明天有黑眼圈別和你阿母說是在我這裡，我不給你背鍋。”最後這句倒是溫柔許多，更像是老父親的無奈。
阿滿對於李瑛看似嚴厲實則縱容的態度見怪不怪，剩下三人才是被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阿耶，這兩個是我看中的人，你和阿翁說說，給了我吧，實在不行就讓他們晚幾天回去，好不好嘛？”阿滿延續了之前對薛校尉的說辭，也不管李瑛信不信，直接撲上去揪著他的外袍撒嬌。
所有人都以為李瑛會羞於在外人面前表現自己寵愛孩子的一面，愣是沒想到他直接把阿滿抱了起來，還奉上兩個吻，在女兒面前笑得跟朵花兒一樣。
玉環還記得他與自己初見時那樣防備又覬覦的眼神，下午她甚至還遠遠看到李瑛訓斥不聽話的兒子時的表情，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溫柔珍惜，對阿滿的愛意都溢了出來。
就像阿滿這個乳名一樣，寄託了太子與薛妃滿滿的愛。
“好，那你現在去睡覺好不好，就睡在阿耶這裡吧。阿耶和他們談談，這樣才放心把他們放在阿滿身邊。”
眼見婢女和乳孃把阿滿哄走，李瑛才變成玉環所熟悉的模樣。
“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裡？”李瑛沖玉環發難，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忌憚。
玉環剛要說話，就見盧梔沖他抬抬下巴，挑釁道：“當然是跟著梨園的人來表演，阿滿郡主喜歡我們，迫不及待地要找你說話，是你這個當爹的貪戀什麼美酒美色，回來晚了，阿滿只能帶我們來你寢殿。”
果然，一提到阿滿，李瑛倒也不再追究他們出現的藉口有多漏洞百出，煩躁地擺擺手就算揭過。
玉環本也不想直接和李瑛對上，她原先只是想來府中探查一下形勢，確保康蘇兒不會反過來再和李瑛結盟，把他們給賣了，如果能找到些李瑛圖謀不軌或者痴迷於鬼神之道的證據就更好不過了。
可哪裡想到竟然變成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之一，這種暴露在對方眼皮下的感覺實在難熬，尤其她還記得血樂宴上李瑛看自己的眼神。
她實在摸不清對方到底還記不記得，有沒有認出自己和康蘇兒。
不像康蘇兒，好像早就知道一切一樣，甚至躲在箱籠裡聽他們交談。
這會是他們聯手做的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