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明宮內有許多道教建築,最氣派最精美的就是三清殿,就算先前武曌升佛抑道,甚至命人按照自己的模樣在莫高窟塑了佛像,可李唐王朝對於道教的推崇不是那麼容易磨滅。
不管是李治還是李顯、李旦,都更親近道教,李隆基也是。不管他們心裡是否相信,至少面子上都是如此。
“更聰明一點的人,就絕不會獻上丹藥了。”玉環很篤定地說,迎著武惠妃的目光,甚至不自覺抬起了下巴。
這驕傲得意的小模樣把武惠妃給逗得差點沒穩住,只是嘴上還是說:“不,還是要蠢一點的,小聰明而已。”
“那您覺得這小聰明耍得可好呢?”玉環雙手托腮,眼珠左右轉動,左眼眼尾上的紅痣都活泛了起來。
“勉強吧。”武惠妃沒有說自己會用這藥丸,更何況披香酒難得,少不得要驚動那位。
“用酒做藥引,很奇特,你不怕與藥物相剋了?”武惠妃不用想也知道這藥方到底是何人所獻,但該注意的地方還是要注意,到底還是要派手下人去一趟江南,尤其是揚州。
楊玉環搖頭,她自己也用過這藥,雖然短時間看不出太大的效果,可至少沒覺得不舒服,起碼其餘正經的藥材不是擺設。
“只是披香酒不好得,我也不方便找人去仙實樓。”武惠妃盯著藥瓶喃喃。
這反而讓玉環更加不解,狐疑地看向對方,難道李隆基連最寵愛的武惠妃都瞞著嗎?
不過是幾兩酒而已,實在沒道理藏著掖著。
而武惠妃話裡的意思又像是知道仙實樓的主人不是等閑之輩。
她愈發迷糊起來,覺得腦子都要不夠用了,進而更想念盧梔在身邊的時候,最好陳舟與逍遙客也在。
“今天就這樣吧,我也累了,你回去好好練琴,過些日子我再宣你過來。”武惠妃拿起一邊的扇子輕輕掩住臉,顯然是送客了。
玉環只好行禮告退,目光卻忍不住再次落在了那裝藥丸的瓷瓶上。
武惠妃會相信她嗎?又能弄到仙實樓的披香酒嗎?
其實有沒有披香酒做藥引都沒有關系,告訴武惠妃披香酒之事,也不過是為了今後鋪路,讓武惠妃注意到這酒,從而對李隆基産生懷疑,哪怕不是懷疑,只要把這顆種子種下就行了。
玉環不想讓李隆基過得太輕松,可是也做不了什麼,只能在這方面下功夫。
而等她離開仙居殿後,武仙真便叫來了自己的心腹,連壽王都瞞著,大略吩咐了一番,又讓宮人開啟庫房尋找出幾件樂器。
李琩是跟著宮人進來的,他不解地望著武惠妃,問:“阿母,這些是要做什麼,您的賞賜不是已經命人送到梨園了嗎?”
除了琵琶,還有古琴、瑟、笛子等,甚至連樂譜都找出來幾卷,與梨園內收藏的不大相同,倒像是前朝舊物。
“誰說我要賞人了,這些東西許久不用,也該拿出來除錯一二,有一件還是你阿耶任臨淄王時在外尋得的,後來只給了我。”提起陳年舊事,武仙真也有些出神,讓她那雙本就含情如水的眼眸更顯落寞。
李隆基自從有了她,便很少上別人那裡去,椒房專寵也不過如此,但此一時彼一時,哪有夫妻能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何況還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帝王家。
她有多少時候沒有收到李隆基千辛萬苦淘來的珍寶了?
富有天下後,李三郎只需要開口,哪裡用自己親自去尋找,就有無數人跪著捧來,甚至有時候僅一個眼神,便有高力士等人安排下去。
關於這點,楊玉環必定感同身受。上一世李隆基為了嶺南的荔枝可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貴妃本人是不愛這一口的,偏偏被這老頭子當作了藉口,增添了多少流言和罵名。
不管珍饈美味還是奇珍異寶,武惠妃和楊貴妃都沒有得到多少,全進了李隆基的前殿。
嶺南的荔枝如此,仙實樓的披香酒更是如此。
“阿母,這披香酒我是知道的,只可惜阿耶不讓我們去仙實樓,您知道是為什麼嗎?”李琩不太關心朝政,更不擅應對九曲十八彎一樣的人心,加上武惠妃的保護和李隆基的禁令,沒有人敢把韋家的人和事告訴他。
武惠妃本想繼續敷衍了事,可想到自己那不得醫治的心病,又看到那瓶還立在案臺上的心藥,忽然就改了主意。
“仙實樓的幕後老闆是你阿耶的故人,京兆韋氏韋青兒,韋香兒的族人,不過她大概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韋家人的。”
李琩好奇道:“為何?是擔心阿耶因為韋庶人和安樂公主的事遷怒於她嗎?”
武惠妃收起扇子,扇骨一下下敲在案上,玉石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殿中,卻不能掩蓋住她語氣裡的涼薄:
“你阿耶可得感謝韋青兒,韋家人也算命喪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