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說自己是廣陵人士,如今已經沒人在了,總該說實話吧,你與壽王也不是第一次相見對不對,否則他就算再溫柔,也不可能把你帶到我的寢殿。”武惠妃收回手,視線卻一直落在玉環身上,比之前多了幾分審視。
玉環低頭請罪:“惠妃恕罪,奴確實在宮外便和殿下相識,只是身份之事牽扯太廣,而且您還沒說要不要我這藥方子呢。”
“你這膽子比我兒大了不少,既然如此,那為何當初要拒婚,如果你們成了婚,那今日便也不用跪著和我請安了。”武惠妃略想想便記起有洛陽楊玄璬之侄女,楊玉環。
先前只是看過畫像,又聽了李琩的描述,沒有真人來得鮮活明豔,卻也只是個小丫頭而已。
美則美矣,還未成熟,像青澀的桃子,未開的牡丹,初具風華,可在閱遍天下美人的武惠妃面前還不夠看。
更何況美人不分性別,男女皆可,譬如武周時期的蓮花六郎張易之,還有豔絕長安的大唐第一美人安樂公主李裹兒。
不過玉環確實有成為絕代佳人的資質,尤其還有弘農楊氏和武家人的血統加持,讓武惠妃更覺得親近了許多。
“不和你兜圈子了,我可以不追究你的欺瞞,何況有時候身份是助力,也會成為阻力,你不說也好,你我心知肚明就可以了。”惠妃說的是她武家人的身份,因為姓武,所以她才能在幼年進宮和李隆基相識相伴,也因為姓武,她沒法成為李隆基名正言順的皇後,更沒有辦法把自己的兒子立為太子。
她的心病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李隆基有可能移情別戀,還把別人錯認成她,這是因,卻不是最重要的。
“奴明白,奴也清楚惠妃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但是總得身體好了,才能走得更遠,傷身傷心之事可一不可再啊!”玉環勸阻道,她知道武惠妃的意思,也很確定武惠妃明白自己的話。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背後有誰在幫你,你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奴就算全說了您也未必盡信,但是有一點是真的,是為了報答您,不管是入宮之前的事還是入宮以後,玉奴對惠妃您都感激涕零。”
武惠妃斜靠在那兒,神態懶懶的,可眼神格外銳利,比玉環記憶中的任何時候都要冷酷,不愧為武家人,讓人忍不住心顫。
“我不覺得自己需要你的感激,我做事都是為了自己,並沒有為你考慮。既然你想醫治我的心病,那總要有點誠意,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相信一個拒絕了我兒子的女人。”武惠妃用那長長的指甲點著玉環的臉蛋,不鹹不淡,可渾身都透露著危險的氣息。
玉環抿唇,面前的人可不是自己的婆婆,更不會看在前夫李琩的面子上優待自己,要怎麼樣才能說服帝國實質上的女主人,讓對方相信自己呢?
她雖然得到了又一坊不小的助力,可是到底不是坊內人,不能平白無故把別人牽扯進來,這對朋友來說是極不尊重的行為。
“可我不能出賣朋友,我……”玉環咬牙,往日溫柔的聲線也染上了點焦躁,即使重活一世,知道未來的大致走向,但象牙塔裡的人也不能很快做出反應。
能猜到武惠妃的心病,能想著要去支援前夫,就已經是她現階段的極限了。談不上是笨蛋美人,可也聰明不到哪裡去。
惠妃看著她幾乎是把心理活動寫在臉上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惋惜,只覺得這樣可愛單純的孩子與自己的寶貝兒子還挺相配,總好過那些個玩弄權術、心機深沉的小娘子。
就在惠妃快要鬆口的時候,玉環捏著拳頭看向對方,下定決心說:“惠妃,有些事情我現在真的沒法明說,只是曾有相士為我相面,說我此生註定要卷進皇家的漩渦中,與其做個什麼也不懂的王妃,被別人主宰命運,不如我自己主動出擊。”
“我雖嚮往著自由的天地,可也得把前路上的障礙都掃平才行。”這句話她說得很輕,可武惠妃卻聽得一清二楚,甚至還頗為高看她幾分。
作為武家人,武仙真骨子裡流著嚮往權勢的血,就算覺得面前的小娘子傻得可愛,但也能從這幾句話裡感受到對方的認真和誓不罷休的決絕。
不懂玩弄權術,沒有政治素養,或許很要命,可就算是天下最頂尖的謀士,也不能保證一切能如自己設想地那樣運轉,更不能保證自己的主君和王朝會長盛不衰。
有勇氣和決心的人,已經勝過庸碌者太多。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武仙真也是這樣不願被旁人主宰命運的人。
她想要做李隆基的皇後,可不僅是因為年少時的愛,更重要的是她想與對方平分天下,想要自己的孩子繼承帝國最高的位置。
皇後固然好,太後豈不是更妙。
就像她那位姑奶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