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琩下意識捏緊拳頭,蹙眉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為何不來王府找我幫忙,就算在洛陽不便,但只要你去鹹宜公主府,阿姐她一定會像待我一樣待你。”
“既然殿下這麼說了,是有一事,卻不是我的困難,”玉環趁機上前兩步,悄聲道,“我知道惠妃身體不適,想去看望她,求殿下幫我,讓我去一趟仙居殿吧。”
“可以是可以,但阿耶為了讓阿母好好休息,就算是我們姐弟作陪也不能許久,你如今是廣陵人士,那就與阿母沒有關系,總得想個說辭。”李琩不知道玉環要幹什麼,卻還是處處為她考慮周全,生怕被旁人挑出錯。
玉環撇過頭去,似有不忍,又難以啟齒:“其實,惠妃的病與我多少有點關系,是她心善沒有追究而已。那日在梨園,聖人將我錯認成惠妃,所以……”
“原來是你,”李琩有點驚訝,他當然知道武惠妃的心結所在,就算玉環是導火索,可本質與她無關,勸道,“阿母真的沒有怪你,我以……琴音起誓,如果有假話,就讓我這輩子都聽不懂琴聲。阿母那病是心病,沒有你,也總會有別的人。”
在這件事上,李琩也沒法認同他爹李隆基,可身為人子,不能在外人面前說父親的不是,尤其還是這種事,更不能同一個雲英未嫁的小娘子說了。
“那我總得去給惠妃請安謝恩,否則心中實在不安啊!”玉環抬眼看向李琩,她眼下的青黑就算是用了上好的胭脂水粉都掩蓋不住,讓他心疼不已。
“好吧,你這也太過小心了,阿母是最和善不過的,我帶你去就是。那你弟弟也要一起嗎?”李琩到這時才想起有盧梔這號人。
他還真不是小心眼,只是見到玉環便有些忘情,對自己這樣不得體的行為而臉紅,卻也落落大方地和盧梔道了歉,然後才帶著兩人乘船而去。
仙居殿。
“阿母,你今日的藥可用了?我找人做了些你愛吃的點心,要不要嘗一嘗?”李琩坐在榻旁的胡凳上,關切地問著,又示意宮人將東西拿過來。
武惠妃這兩天精神還好,見兒子這樣體貼,心情也舒暢了許多,她輕輕撫摸著李琩的額發,語氣溫柔:“我的琩兒真是懂事,你在宮裡這麼許久,一定也悶壞了,可惜你最欣賞的那個逍遙客如今不在,阿母叫盧梔來彈瑟與你聽,可好?”
這話讓李琩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的小動作都被武惠妃知曉,連忙道:“阿母和兒子想到一處去了,我剛在外面遇到盧梔,就想著阿母許久不聞琴聲,怕您寂寞無趣,把人給帶來了,只是當時太過喜悅,忘了取瑟,是兒子粗心了。”
武惠妃也覺得很巧,兒子與自己母子連心,她更是高興得覺得身子都大好了,在被他扶著坐起來後才點頭應下:“好,沒拿樂器不要緊,阿母這裡有的是,琵琶還是瑟,琩兒你想聽什麼就讓人給他取來便是。”
仙居殿有專門放置樂器的偏殿,裡面都是武惠妃從前慣用的和收藏的寶貝,不少稀世名琴都在此處,梨園的那些除了教習們所用,其餘在她眼中都算不上珍貴。
“兒子是為了阿母,自然要緊著您的喜好來,也難得盧梔是個全才,會的還不止是琵琶和瑟呢!李龜年都常誇他。”
武惠妃一顆心都為兒子的話而柔軟下來,忙讓宮婢把所有盧梔會的樂器都拿來,還都是珍藏的佳品和古董,千金難求,卻任由盧梔挑選,揀新鮮的曲目來演奏。
“臣見過惠妃,萬安,多謝您的恩典,讓臣開了眼界。”盧梔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然後便在一旁挑選起來。
他說話俏皮可愛,有著少年郎的稚氣和活力,讓武惠妃想到李琩小時候,明明沒差幾歲,可李琩自封王後便眼見的穩重多了,更不會像以前那樣和她撒嬌。
“我倒是還挺懷念以前,這盧梔比你小時候還討喜可愛,又是這樣有才,這裡面許多樂器就是我都沒怎麼碰過。”武惠妃是個樂痴,便越看越喜歡盧梔。
“阿母這是嫌棄兒子了,盧梔和李教習學了幾個月羯鼓、篳篥,已經很出色,若是再加上琵琶合奏,那就更好不過,可惜了。”李琩嘆道,故意惋惜逍遙客的請假缺席。
武惠妃萬事都依這個寶貝兒子,連忙問一旁宮婢:“快去讓李龜年問問,逍遙客什麼時候回京啊,再不然叫他把梨園琵琶彈得最好的人喊來,我躺了這麼久,也太過清淨了,音樂也可調養身體,哪裡就吵鬧了。”
她這是在埋怨皇帝,宮婢不敢多嘴,連忙就要去梨園。
李琩順手攔下,沖宮婢耳語一番,這才稟明瞭母親:“阿母莫急,兒子知道誰彈得好,已經讓人帶來了,說起來那位也是盧梔的表姐,那手琵琶很是了得,連逍遙都贊不絕口。”
“你說的是誰?我好像記起盧梔確實有個姐姐在梨園,陛下一直未見,曾和我念叨過幾回,說是舞部的,怎麼也會琵琶?他們家真是各個都是好苗子。”武惠妃顯然忘了之前在梨園,盧梔介紹玉環時說的話。
李琩並不點破,而是與惠妃一塊兒充滿期待地望向屏風後。
佳人的倩影漸漸近了,懷抱琵琶,輕紗遮面,只露出一雙桃花眼,似醉非醉,迷離多情。
可武惠妃還是一眼認出,她看了兒子兩眼,淡淡道:“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