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真的不說了哦,這可是你說不想知道的,以後可就沒機會了。”心情好了以後,她就總想著逗弄對方,純粹拿他當個孩子哄,語氣裡都不自覺帶出點寵溺的意味。
“以後……以後等你不再為這難受了,還是可以說的嘛!”盧五郎不滿,他是看出了玉環的態度,可又不知道玉環活了不止一世,更不知道那是個來自二十一年後,千瘡百孔的靈魂。
“九娘是何時生的,瞧著和我一樣大,幹嘛總一副當人長輩的模樣,我這已經是能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可不是孩童。”他又強調了一回,心中不快,腳下踢著石子洩憤。
玉環覺得有趣,她本來也是孩子心性,從前總被李琩說長不大,後來當了貴妃,更是被李隆基寵上天,就算想老成一點,也不可能比老謀深算,經歷過數次政變的帝王更深沉。
面對他那樣的問話,玉環倒也不認為是冒犯,反正更冒犯的話她都聽過數百次了:“我是開元七年六月生的,是不是比你要大呢?”
才聽半句,盧五郎就沮喪不已:“那九娘你是比我大一歲,我是開元八年生的,但我不會叫你姐姐的!誒,不對,你說你是六月生的,那是六月幾日,我是六月初一。”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把玉環嚇得倒退半步,她仔細看著面前的小郎君,要不是知道這人不可能是和自己一樣重活一世,怕是會以為他想借著生辰來碰瓷。
“我也是六月初一生的。”
“哇!太好了!”盧五一蹦三尺高,圍著玉環左看看,右瞧瞧,喜上眉梢,只礙於男女有別才不曾拉手擁抱。
他不停唸叨著,一雙眼都亮晶晶,像嵌滿整個夜空的星河那樣璀璨:“這是什麼老天註定的緣份,一定是九天玄女顯靈,不僅派了自己的化身來拯救我,還讓我們同月同日生,只差了一歲整。”
玉環被他的興奮勁兒所感,臉上因為之前投河又救人的蒼白漸漸褪去,彷彿被鳳仙花汁塗抹了一番,格外紅潤透亮。
“的確很巧,我從來沒遇見過這樣巧的事。”
因為盧五郎的插科打諢,實在淡化了玉環心中的哀慼,而且自盡確實是下下策,事情還遠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那一天。
只要還沒有嫁給壽王,沒有被李隆基帶進興慶宮,那一切都還有機會挽回。
之前是她太過執拗,不肯放下,又只想著逃避。或許老天把她送回來是別有一番用意,尤其是還讓一個這樣有趣可愛的小郎君以這種方式與她相遇,那必然都是註定的緣份。
那她願意再最後相信一次命運,相信命運不會如上一世那樣玩弄她,讓她以為獲得了世間最真摯的愛情後,又徹底摧毀,被世俗踐踏,被千夫所指,無病而死。
不過,她唯一有所留戀的愛情並非與李隆基,而是前夫李琩。
壽王李琩與她同歲,二人算是一見鐘情,不過玉環起初並不抱有希望,畢竟那時武惠妃是李隆基最寵愛的女人,幾度差點就被立為皇後,李琩更是最被看好的皇子,連太子都要避其鋒芒,只怕被武惠妃及其支持者抓住把柄,從儲位趕下來。
李隆基後來有多寵楊玉環,從前就有多寵武惠妃,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的前婆婆確實是個罕見的美人,生下的公主王子無一不繼承了那份美貌,兩人細算下來也是族親,都有弘農楊氏的血統,她甚至得喊武惠妃一聲表姑母。
剛開始她是不懂這些的,親戚早就聯系不多,如果不是武惠妃為了替兒子把關去調查,她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與李琩走到一起。
不過貴族世家之間沾親帶故也不稀奇,尤其武曌當政後,武家的姻親更是遍佈朝野,凡是出自大姓之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個不怎麼走動,甚至沒見過面的親戚。
而且楊玉環的母親,後被追封為涼國夫人,出自又一大姓,隴西李氏。
也是如此,武惠妃對她這個兒媳婦尤為滿意,沒幾個月就說動李隆基賜婚,更是把庫房裡的好東西都賞賜下來。只是誰都沒料到等武惠妃香消玉殞後,她的公公竟然想方設法把她弄進了宮。
冒天下之大不韙,最後還害得她成了紅顏禍水。
她想著想著又動了氣,卻聽到盧五郎一聲:“九娘你怎麼不高興了,是不是我太聒噪,還是你又想到了傷心事?”
玉環抬頭看面前這個挺拔高挑的男兒,收斂了愁容,搖頭道:“你很好,一點都不聒噪,我只是在想今後要怎麼生存。”
“那多好辦,”盧五郎一拍手,興沖沖地,生怕說晚她就消失了一樣,“既然你不知何去何從,不如和我一樣翹家,浪跡天涯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