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連牙齒都在打戰,臉上的肌肉扭曲著,“你這樣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憑什麼?你娘那麼大年紀死就死了,我還年紀輕輕的,怎麼能死呢?”紈絝子弟反駁道。
“你還敢說!”男子一手拽著紈絝子弟的胳膊,一手舉起刀子,朝他戳了下去。
紈絝子弟尖叫一聲,雙手抱住了腦袋。
江歲歡正好從旁邊路過,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刀子。
她的動作太快,手腕不小心從刀刃上劃了過去,剎那間鮮血就湧了出來。
預想中的刀子沒有落下,紈絝子弟眼睛往上瞟了瞟,卻看到鮮血從頭頂落下,他一個激靈,掙脫男子的束縛倒退了幾步。
男子看到鮮血,渾身的怒氣退了個幹幹淨淨,他手中的刀子掉落在地上,瞠目結舌地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歲歡垂下手,面無表情地說道:“何苦為了這種人,毀掉自己的一輩子呢。”
男子認出了她,驚愕道:“您是江太醫?”
她沒有說話,鮮血不斷從手腕上的傷口處流了下來,很快將手染得鮮紅。
“江太醫,我沒有,沒想要傷害您,是您突然出現的……”男子語無倫次地解釋,又指著那紈絝子弟說道:“都怪他,我是被他的話氣昏了頭腦!”
紈絝子弟知道自己惹了事,拔腿就跑,眨眼間消失在人群裡。
男子慌張地說道:“您等一下,我這就去請大夫給您包紮。”
“不用了。”江歲歡搖了搖頭,道:“去將你的娘親好好安葬吧。”
男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傷口很痛,溫熱的鮮血流到手上,很快就變得冰涼粘膩,江歲歡卻渾然不覺,繼續渾渾噩噩地往前走去。
有女子遞上帕子,關心地說道:“江太醫,您快把傷口包住吧。”
“多謝。”江歲歡點了一下頭,卻沒有接過帕子。
不知走了多久,烏雲越來越低,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
江歲歡的傷口漸漸不再流血,血液凝結成了厚厚的血痂,她依然沒有管。
她路過了容月閣,多日沒有開門,容月閣門口掛著的牌子上沾了厚厚的一層灰,為這座精緻的小樓平添了幾分落寞和寂寥。
容月閣剛開業時,門庭若市,賓客如雲,一副熱鬧繁華之景。
而現在,宛如一座廢棄的小樓。
江歲歡擦去牌子上的灰塵,轉身離開了這裡。
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她身後,眉眼彌漫著淡淡的哀傷。
走著走著,江歲歡進入了一條小巷,這裡沒有一丁點聲音,靜悄悄的。
每隔幾戶人家的門口,都放著一張破草蓆,上面躺著一具屍體。
京城的棺材供不應求,價錢漲得厲害,尋常的百姓買不起,只能用草蓆來代替棺材。
江歲歡低頭看著這些屍體,他們有的是滿頭華發的老人,有的是垂髫的小兒,他們各有不同,卻一同躺在那裡,令人心中酸楚。
她的步伐很慢,腦海裡有兩種聲音在爭吵,吵得她頭痛不已。
“回去吧,還有那麼多病人等著呢。”
“不!憑什麼給他們治病,你又不欠他們的,萬一治不活,人家還要怪你醫術不精。”
“可你是個大夫啊,治病救人是大夫的使命。”
“你可以不當這個大夫,那樣就自由了。”
“你忍心看著那麼多人死在眼前,而你卻見死不救嗎?”
“有何不忍心的?反正你與他們素不相識,見多了就習慣了。”
江歲歡頭疼得彷彿要炸開,喃喃道:“別吵了別吵了……”
她喃喃自語地從一間宅子門口經過,門口放著一張破草蓆,上面躺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