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御駕的後面,竟然還跟著一支隊伍!
這支隊伍,一眼看上去,竟然茫茫然一片雪白,再仔細看時,才發現走在這支隊伍裡的人竟然都穿著孝服,高舉著白幡,走在隊伍最前列的人更高舉著一件華麗的官服,一邊哭一邊用力的將官服左右搖晃,口中喊著“魂兮歸來”,而旁邊的人則將手中的紙錢一摞一摞的往空中拋去,紙錢直直升到半空中,再猛然散開,飄飄悠悠的晃落下來,如同一片又一片碩大的雪片,一時間迷了人眼。
而在這支隊伍的中央,四匹白馬並駕齊驅拉著一架高大的馬車,馬車上,放著一隻巨大的棺槨!
這,是一支送靈的隊伍!
商如意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她睜大眼睛,視線穿過晃晃悠悠落下來的紙錢,灼灼的盯著那巨大的棺槨,那形制,的確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至少也得是郡公一級的人才能使用!
難道說,死的果然是……
就在商如意心中一陣猜疑,卻又更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她突然看到那棺槨上,還停著一隻手。
這隻手蒼白,修長,指甲修剪得宜,沒有武人常年習武后留下的厚厚的老繭和變形的關節,這隻手不僅好看,而且看得出來是一隻蘊含著力量的手。可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也緊緊的扣著棺蓋,掙得指甲都發白了,似乎要這樣才能控制住自己。商如意沿著那隻手,看向雪白的長袖,再看向寬闊的肩膀,最後,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蒼白如紙的臉。
是太子宇文愆!
他的臉色慘白,幾乎和周遭飄落下來的楮帛紙錢沒有任何區別,那雙清明的妙目,此刻也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低垂的眼瞼和濃密的睫毛更遮掩了那雙眼睛裡最後的光芒,讓他的雙眼看上去如同一潭死水一般,不僅沒有光亮,更沒有了一絲波瀾。
周圍的人顯然也都看到了,可他們還來不及在辨認出太子的一瞬間去分辨到底發生了什麼,下一刻,在看清了太子的衣著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太子的身上,竟然穿著齊衰孝服?!
怎麼回事?
他為什麼會穿齊衰孝服?皇帝還沒死,太子怎麼能隨便穿孝?他的孝是為誰穿的?
眾人已經完全驚呆了,商如意也目瞪口呆的看著宇文愆扶著棺,越來越近的身影——棺材裡的人到底是誰?就算真的是吳山郡公,可虞明月畢竟還沒嫁給宇文愆,他也算不上是太子的岳父,又何德何能,能讓太子為他穿孝?!
就在商如意震驚不已,腦子裡更是一團亂麻的時候,送靈的隊伍已經透過了明德門,周遭的文武百官全都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幾乎也都忘了反應,直到棺槨經過了他們的眼前,幾個隊伍裡的人衝過來,對著眾人一番耳語,才有人終於回過神來一般,慌忙跪拜,其他的人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也都跟著跪了下來。
雖然還沒有人正式宣佈什麼,可是,能讓太子穿上孝服,甚至親自扶棺,誰都知道,棺槨中的人身份不一般。
他們,已經隱隱猜到了。
而這一刻的商如意,整個身子都已經麻痺了。
就算知道自己也該有所表示,可這個時候,她已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只睜大眼睛看著慢慢經過自己面前的棺槨,聽著送靈的人嚎啕大哭的聲音,看著片片紙錢在身邊飛落,彷彿靈魂也受到了震盪,不知該作何反應。而就在扶棺的宇文愆經過她面前的時候,他突然毫無徵兆的轉過頭來,血紅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
商如意的心跳,一下子停住了。
這一刻,她只感覺自己的胸口彷彿被什麼無形的刀子硬生生的紮了一刀,雖然不見血,也並無劇痛,可那雙眼睛裡蘊含的絕望,痛苦,憤怒,怨恨,卻帶著比刀鋒更冰冷的寒意扎進了她的胸口,一瞬間從她的心裡蔓延到了全身,幾乎將她的血液都凍僵,四肢五體也都凍結成了冰。
與此同時,心中的那一團陰影猛然展開,一瞬間便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商如意只感到又一陣旱雷驚天響起,震得整個長安都晃盪了起來。
隨即,耳邊隆隆巨響之餘,她聽見玉公公低沉的聲音慢慢道——
“神武郡公,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