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宇文愆也有些詫異的看了商如意一眼。
他像是沒想到,向來進退有度,哪怕在戰場上能與男子並肩,一箭焚盡隴西數萬兵馬,被軍中一些好事者奉為“女煞神”,可平日裡面對他們的時候,也仍舊能平靜恬淡,維持表面平和的商如意,會露出這麼明顯的機鋒。
不,已經不是機鋒。
而是敵意,甚至刻意的為難挑釁了。
事實上,商如意也明白這一刻自己在做什麼,兩邊早已經是你死我活的狀態,她平日裡客氣,是因為對方沒有傷到她的要害,像他們這樣的人,到死都要維持體面。可這一次,虞明月挑撥她和宇文曄的關係,更是要對沈無崢下手,這就觸了屬於她的“逆鱗”!
她不能輕饒,哪怕討不回本,也要先在嘴上討回一點利來!
就和當初,她搶下虞明月的那些記憶一樣!
眼看著虞明月一臉的惱怒,但不等她開口,商如意又接著道:“俗話,說起來的確有些不好聽,但還可以有一種好聽的說法——”
說著,她轉頭看向身邊,臉色蒼白的綠綃,柔聲道:“天地不仁,她能選的,太少了。”
“……!”
綠綃一震,抬頭看向商如意。
她雖然還沒弄明白,商如意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面幫她,甚至不惜得罪眼前的漢王,和跟漢王幾乎一體的這個虞明月,但她這一句話,就像是一股暖流,瞬間溫暖了她這些年來已經被冰冷得麻木的心。
對上她的目光,商如意沒說什麼,只抿了抿唇,露出一點安撫似的微笑。
可一邊的虞明月卻沉下臉來。
原本一個商如意就已經讓她頭疼,而這一次向宇文愆獻計的綠綃也令她不快,這兩個女人站在一起,並肩與她對峙的樣子更是刺眼。她冷笑一聲,譏諷道:“承受不了,就跟了一個男人又一個男人?”
說著,看向綠綃:“你不嫌髒嗎?”
“……”
“我聽說,綠綃姑娘這一次雖然跟著我們回來了,卻還想著要去尋你那位舊主。可是,他若知道你服侍了這麼多人,早就——不潔了!還能再收容你嗎?”
“……”
“只怕,他也嫌棄你髒吧。”
一聽這話,綠綃的臉色又一次蒼白了起來。
她並不是一個任由他人欺辱就只會委屈哭泣的人,可是,眼前這個虞明月顯然跟過去那些嫉恨她柔媚動人,能輕易的令男子歡喜的女人不同,她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擊中的都是綠綃心中最脆弱的軟肋。
身為舞姬,已經習慣了在一個又一個男人身邊度來度去,甚至被賣來賣去,她自己也不在乎。
早將殘身寄浮萍,紅花紅顏任飄零。
可是,當她的心裡有了蕭元邃,一切都不一樣了。
哪怕經歷了那麼多,哪怕遭遇了那麼多,她仍舊想要回去,想要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就算自己,早已經殘破不堪。
但虞明月的一番話,卻像是一隻無情的手,將自己最不堪的一面生生撕裂,鮮血淋漓的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她握緊了雙拳,指甲瞬間扎入掌心。
卻,什麼都做不了。
她,的確已經是滿身汙穢,甚至,就算她施計殺了王紹及,可若再回到蕭元邃身邊,他會如何看待自己,又會如何對待自己?
她從沒想過,因為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