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如意慢慢的轉過頭去,宇文曄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側,蹲下身來,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從她的背後繞過去,輕輕的,捉起了她仍舊緊扣在察次肩膀上的那隻手——原來剛剛,因為太過緊張,她的手幾乎已經要陷入對方的皮肉裡。
再回頭,這察次已經斷了氣。
他的喉嚨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赫然在目,鮮血噴灑出去之後,又不斷的湧出,將他面前的衣裳完全染紅了,甚至還流淌到了商如意的身上,將原本雪白的衣衫染得血跡斑斑。
是自己,殺掉了這個人!
這個意識一進入腦子裡,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炸開一般,一瞬間又變得空白了起來,商如意立刻鬆開了他。
那屍體晃了晃,竟也沒有倒下,只是僵硬的盤腿坐在原處。
相比之下,商如意的動靜,要更大一些。
剛剛還笑容滿面,甚至嬌媚得令人窒息的臉上,此刻全都是有些麻木,卻又在麻木中透著驚恐的表情,再看向她的手,哪怕已經沒有再緊扣著察次,也仍舊收攏成爪子的模樣,指尖痙攣著不停的顫抖。
宇文曄的眉頭慢慢的擰了起來。
他當然知道,商如意曾經殺過人,就在扶風一戰中,她一箭燎原,燒死了成千上萬的隴西軍,但戰場上的對陣和這樣近距離,親手割開一個人的咽喉,任滾燙的鮮血灑在自己的臉上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哪怕,她事先固執的一定要自己出手,並且自作主張的定好了每一步計劃。
想要殺掉察次,拿下祁縣,是真的。
再奪取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之後,惶恐不安和懼怕,也是真的。
她,畢竟是一個人。
想到這裡,剛剛還剛硬如鐵的心,這個時候驀地柔軟了下來,明明在擊鼓那麼用力,也發洩不完的滿腔怒火,這個時候也一瞬間消失了蹤跡,宇文曄低頭看著她,正要說什麼,卻見商如意如花的唇瓣輕顫著,對他道:“鳥籠……”
宇文曄再一低頭,才看到那察次腰間掛著的鳥籠,精靈般的小鳥在裡面上躥下跳的。
他伸手過去,摘下了那隻鳥籠。
他的手指粗大,剛剛甚至能一把砸碎一個武士的脖子,可那易碎的鳥籠落在他手中,卻沒有碰壞一點,他也只看了那小鳥一眼,便輕輕的放到一邊,再低頭看向商如意,口吻甚至比自己指尖的力氣還輕——
“沒事了。”
“……哦。”
是真的,沒事了!
商如意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重新開始流淌了一半,她猛地緩過一口氣,只聽哐啷一聲,另一隻手上的劍跌落到了地上。
而這一聲響,就像是一場戰事結束的鳴金聲。
很快,雷過帶著一眾侍衛衝了進來,他們身上都沾了不少鮮血,甚至有人手裡就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商如意只看了一眼,立刻臉色一白,將頭低下頭。
雷過道:“秦王殿下,察次帶來的那些武士,都已經伏誅!”
宇文曄點點頭,側過身擋在了商如意的面前,然後說道:“把那些人頭,和這幾具屍體都搬出去,不要弄髒了我的地方。”
“是!”
幾個人一看到低著頭,蜷縮在他身後的商如意,立刻明白過來,急忙將手裡的人頭丟出去,也有幾個人上前來,將那三具死狀悽慘的屍體搬了出去。
處理了死人,接下來的,就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