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東北的勾利國,海上的倭國,他們無一時一刻,不想進兵中原的。”
“……”
“這一切,是那個平日裡只知道跟內侍太監戲耍遊玩,可坐在龍椅上,只聽到一句‘災禍起’,就嚇得嚎哭不已的孩子能承擔得起的嗎?!”
他越說,商如意的臉色越蒼白。
沉默許久,她終於道:“所以,舅父不惜以身為炬?”
“對!”
沈世言堅定的點頭,雖然此刻,他還跛著一條腿,身上也滿是受刑後的傷痕,可他的眼神,卻反倒堅定不可撼動,沉沉說道:“值此亂世,能統領天下,弭平叛亂的,唯一人爾!”
商如意道:“父親生前也說過——若烏雲蔽日,那撥雲見日的那隻手一定是盛國公。”
“……”
“舅父,是為民請命。”
沈世言苦笑了一聲,道:“可在天下人看來,我是個不忠之臣。”
商如意的喉嚨梗了梗,澀然道:“不是。”
“……”
“舅父不是不忠之臣。”
當年的他,就曾冒著被殺頭的風險,和裴恤等人一道上奏楚暘請求停止征伐遼東,容民喘息;而如今,剛剛結束流放生涯,卻又不顧殺身之禍,為民請命。
他不是不忠。
他忠於的,不是大業王朝,而是天下等待從戰火屠戮中被救贖的萬民。
想到這裡,商如意再一次紅了眼睛,抬眼望向沈世言,哽咽著道:“舅父一心為公,如意,明白……”
聽到這話,沈世言的眼神卻有些閃爍。
他看著眼前這自幼便歷經苦難,卻又聰慧過人,當自己落難時,哪怕拼盡全力也要救下自己的外甥女,眼神再一次柔和了下來,道:“倒也,不全是。”
“嗯?”
商如意一愣,睜大了盈滿淚水的眼睛望向他:“舅父?”
沈世言看著他,慈愛的笑道:“說我是一心為公,也不全是。這一心裡,哪怕九成九是,但有那麼一分,我還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商如意不解,但還是抬手,擦拭了不住滾滾落下的眼淚,倒是透著幾分狼狽的看著沈世言:“舅父的私心是——?”
沈世言看著她,柔聲道:“傻丫頭,尋常女子出嫁,都是要靠孃家,才能在夫家立足,立威的。”
“……”
“你嫁到國公府,雖然宇文淵念在與你父親是舊相識的份上,對你也不會太差,可舅父心裡始終有些遺憾,沒能成為你的依靠。”
“……”
“反倒,我被流放,只怕你也受難處吧。”
商如意急忙搖頭。
可這一搖頭,原本已經止住的淚水更是紛紛落下,但不是委屈,而是舅父對自己的疼惜,更令她感到溫暖,也為此刻自己的無能更痛苦。
沈世言卻愈發心酸,道:“若是你父親還在世,以他驃騎將軍之威,分裂東西突厥之功,不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在夫家還受人威脅。”
“……?”
這話,倒是讓商如意心裡咯噔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