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先似也有些擔憂的道:“不知道咱們這位皇帝陛下,還會做什麼。”
宇文曄道:“一個人越狂妄,也越容易在失敗面前沮喪絕望,如果皇帝真的被迫放棄了征討遼東,他的信念也就會從這個地方開始崩潰,那麼他下一步很有可能——”
穆先睜大眼睛看著他:“很有可能什麼?”
宇文曄微微眯起雙眼,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信上說了,兵部打算什麼時候委任?”
穆先忙道:“他們很急,可能,明天就會。”
“明天……”
宇文曄微微蹙眉,眼睛映著已經快要落山的夕陽,閃爍出了一點彷彿是火焰的熾熱光芒,半晌,喃喃道:“這麼說,只有今晚了……”
穆先還看著他:“公子,什麼今晚?”
“……”
宇文曄又看了他一眼,突然道:“你連夜回去,打點好府中的一切。”
“啊?”
穆先傻了——這種事,平時不都派一兩個人回去通報一聲就行了?這一次出行宇文曄帶著兩個親隨,不就是做這些的嗎?為什麼還要讓他跑這一趟?
可宇文曄卻絲毫不憐憫他,只冷冷的將那封根本沒有拆封的信丟給他,轉身便走。
站在平臺上,看著自家主人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穆先終於回過神來,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唉聲嘆氣的走了。
他一走,太陽徹底落山。
天黑的很快,整個山林連同半巖寺,幾乎是眨眼間便落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商如意坐在門窗緊閉的寮房裡,不知過了多久,才勉強平復瞭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一抬眼,發現周圍已經暗了下來,屋子裡差一點就要伸手不見五指了。
她急忙起身,去點燃了一盞燭臺。
火焰騰起的時候,照亮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搖曳的光影在這個空曠的寮房不停的擺動,雖然空氣裡滿是檀香的味道,耳邊,彷彿還回響著沉沉暮鼓,甚至,不遠處還有和尚們上晚課的聲音,可這遊弋在她身邊的光影,卻透出了幾分妖。嬈,甚至鬼。魅。
不知道為什麼,哪怕心跳已經平復了下來,可商如意卻有一種,隨時會天翻地覆的不安感。
然後,她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腳步不算沉重,但一聲一聲,越來越近,卻好像踏在她的心上,令她的心跳真的開始慢慢的不安了起來,商如意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只見門外隱隱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卻又停在了門口。
似乎也是在等待什麼的平復,那身影明明一動不動,卻又好像悸動得厲害,連帶著商如意的呼吸已經開始紊亂了起來。
然後,他伸手,推開了房門。
一陣風突然灌進來,吹得商如意手中的燭火幾乎熄滅,屋子裡一下子暗了下去。
卻襯得他的眼睛,格外的亮,好像黑夜裡審視獵物的豹子。
隨即,他反手,關上門。
火焰彷彿在瀕死的時候得到了救贖,又慢慢的掙扎著重新燃燒起來,照亮了這個空寂中又充滿了妖。嬈光影的寮房,也照亮了商如意眼中的顫抖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