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身著華貴狐裘,面色倨傲的太監才慢慢悠悠的從帳篷裡走了出來。
他正是這一次出征的監軍——寇勻良。
此人大概三十來歲,生得白胖,顯然是平日裡養尊處優,又懶散傲慢,這一路上不停的給宇文曄找麻煩,尤其是在沿著洛河行軍之後,不是嫌累就是嫌髒,甚至要在軍中坐轎子走,原本東都離興洛倉的距離不過數十里,卻被他拖著硬生生的走了三天才剛到此地,軍中早已經有了不滿的聲音,卻也拿這位天子親封的監軍無可奈何。
此刻,他酒足飯飽的走出來,優哉遊哉的逛了一會兒,看到河岸邊高大的身影,立刻走上前來:“大將軍。”
宇文曄轉身對著他一拱手:“寇大人。”
寇勻良道:“大將軍怎麼還不發兵啊?”
宇文曄道:“寇大人知道要往什麼地方發兵嗎?”
寇勻良一愣,再抬頭看向北岸,其實在昨天過了洛口渡的時候,他就看到北岸的蒼茫雪景中明顯高出河谷一大片的山嶺,便知前方是綿延數十里的黃土嶺,而在疊巒中,隱隱能看到高聳的城牆,正是之前朝廷在此地所築的倉城的城牆。
寇勻良伸手指著那城牆道:“我都看到倉城城牆了,大將軍直接發兵打下來不就行了?”
宇文曄冷冷道:“那,寇大人看到路了嗎?”
“這——”
寇勻良一愣,又往前走了幾步,仔細分辨,的確沒有在雪景中看到任何一條通向山上的路。
宇文曄道:“這興洛倉之所以選址在此,就是因為這裡只有一條上山的路,在此地看不到,是因為山道狹窄,需要過了渡口才能看到。而即便看到了,那道路寬不過丈餘,僅容騾馬駕車通行,我們的人馬想要透過,不驚擾王崗軍是不可能的——但凡一靠近,立刻就會招來他們的反擊。”
寇勻良冷冷道:“大將軍這話的意思是,咱們到了這裡,反倒不打了?”
“……”
“若不打,那皇上派你來幹什麼?”
宇文曄道:“寇大人,打仗,得計劃周全。”
寇勻良冷笑道:“大將軍,等你計劃周全,黃花菜都涼了。我告訴你,皇上派咱家來此監軍,就是不容許有人延誤戰機,虛耗軍糧。”
宇文曄微微蹙眉:“寇大人,貿然出兵,犧牲的是朝廷的將士。”
寇勻良怒道:“大將軍,如果伱不馬上出兵,休怪咱家參你一本,說你擁兵自重,意圖對朝廷不利!”
“……”
宇文曄冷冷的看著對方。
那寇勻良雖然傲慢,可對上他鋒利的目光,心中竟然也有些發虛,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半晌,卻是宇文曄長出了一口氣,道:“既然寇大人堅持要本將軍出兵,那——我就出兵。”
寇勻良立刻鬆了口氣,又冷笑道:“這就對了,大將軍,別忘了你的職責是什麼。若打不下這興洛倉,陛下能拔擢你為二品大將軍,也能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宇文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轉身走回了軍營。
很快,一支五百人的隊伍就集結完畢。
他們沿著黃土嶺下的河灘走了數里,終於找到了一條上山的路,果然如宇文曄之前所說,這條路寬只丈餘,僅容騾馬駕車透過,路上甚至能看到經年累月行車留下的兩道深深的車轍,如同一條長蛇,靜靜的盤旋穿梭在山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