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這個樣子,聞如一也生不起氣來,俯身跟她說:“醫生說可以吃止痛片,我讓護士拿過來。”
許朝暮輕輕搖了搖頭,手指努力去夠聞如一的指尖,聞如一注意到,主動握住她的手,挨著床邊坐下來:“你想要什麼就跟我說。”
“對不起,嚇到你了。”
許朝暮聲音很輕,聞如一聽著卻不是滋味。
“我快被嚇死了,不過你不是對不起我。”
聞如一想到許家人還在外面,心情更複雜:“你對不起媽媽。”
“他下午來,想給我辦出院手續,帶我回清城。”許朝暮自嘲一笑,“所以家裡來了好幾個人,估計他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弄不走我。”
聞如一將許朝暮的手握得更緊,斂住眼底的恨意,盡量平和地說:“沒人能帶走你,安心在這裡養病。”
“是我錯了,我一直以來,都活在自己的理想國裡。”
許朝暮閉上眼,身體和心裡的痛,幾乎要把她擊垮。
“那天你說得對,我沒有體會過從出生,媽媽就不在身邊的滋味。所以,我沒有替你做決定的權利。在這件事之前,許家對我沒有半點不好之處,二十多年都是如此。如一,我確實做不到跟你感同身受。”
“我用這二十多年對許家的好感,掩蓋了他們的醜惡,並強加在你身上,想要你也接受,跟我一起,活在理想國裡。”
“我不是一個好姐姐,如一,我對不起你。”
許朝暮平躺著,兩行清淚順著臉頰兩側的太陽xue,落在枕頭上,形成一灘小水漬。
聞如一說不出原諒,也不知道有什麼可說的。
幾分鐘的沉默後,許朝暮說:“媽媽的去世一直是外婆心頭的痛,外公走得早,媽媽是她唯一的女兒。外婆應該沒怎麼跟你提過媽媽的事情吧?”
聞如一垂著頭,“嗯”了一聲,再無別的話。
外婆確實很少提起媽媽,小時候她問爸媽在哪裡的時候,外婆也是含糊其辭。
少不更事的年紀,大人的情緒,又怎麼會懂。
“奶奶一直不喜歡媽媽,覺得她不是大戶人家出身的,配不上許家。不過他喜歡,偷戶口本跟媽媽領了結婚證。”
“後來家族生意越做越大,媽媽又生不出兒子,家裡對她的態度,包括他,全都變了。”
母親去世的時候,許朝暮也不過五歲,她知道的東西也有限,這些,還是這些年從親戚嘴裡聽到,拼湊起來的。
三言兩語尚且如此,當年母親的境況,現在就算是想象,也覺揪心。
“我不想聽這些。”
聞如一抬起頭來,眼裡有水霧,看許朝暮的眼神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許家,你還回不回?”
聞如一知道她和許朝暮的不同。
她是從未得到過,就算毀滅,也沒有感覺。但許朝暮得到過,還過了二十多年,所以她無法替她做決定。
許朝暮沉默片刻,態度很堅決:“不回了。”
“如果有朝一日你想回頭,”聞如一背過身去,擦掉眼角的淚,狠狠地說,“你就只有許家,沒有親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