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言敘氣定神閑地拿過空調遙控器,把溫度降了兩度。
聞如一扯開那塊薄毯子,扔在沙發上,一肚子火就要發作,就聽見他說:“你家好熱。”
“……”
你假酒喝多了吧。
之後的幾分鐘,兩個不管說什麼,向言敘總能有意無意地拿她的衣服說事兒,聞如一忍不下去,回屋換了件短袖,這人才回歸正常頻道。
聞如一對之前的對話耿耿於懷,在向言敘旁邊坐下,撐著頭問他:“你還沒說好訊息是什麼。”
向言敘靠坐在沙發裡,懶懶散散地打量著在陽臺上躥下跳的德芙,聽見她問,眸色微斂,過了幾秒,才說:“瀾市影視學院攝影系的教授,跟我爸是高中同學。”
這句話聞如一是相信的。
向言敘的爸就是學藝術出身的,早年在瀾市影視行業還沒有形成氣候的時候,他當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二十多年過去,向家的傳媒公司已經變成全國影視公司的巨頭之一,旗下藝人無數,被稱為“娛樂圈的造夢工廠”。
而瀾市影視學院在全國都排得上名號,實力自然不必多說。
聞如一不傻,聽他這麼一提,多少明白了點言外之意。
只是她沒想好怎麼接,陷入了沉默。
在向言敘看來,以為聞如一沒有聽明白,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臉上帶著少有的嚴肅之意,反問她:“你留在瀾市也能讀研,而且以你的實力,難道還考不上攝影系研究生?”
聞如一怔怔地看著向言敘,心情複雜。
這句話和記憶裡的一個點重合起來。
高中的時候,聞如一最開始沒想過走藝考那條路,她的成績一直很不錯,分科之後跟向言敘一樣學了理,兩個人都是那種,考個清華北大不成問題的水平。
可高二還沒過半,突然有一天,聞如一跟班主任說,自己想轉到藝考班。
學美術,以後考攝影。
不止是班主任,就連班上的同學都震驚了,震驚之後就被當成了笑料。
離高考只剩不到兩年的時間,藝術班那些為了考攝影的,不少人從小學就開始學美術了。
聞如一這種半路出家,尤其是文化課還很不錯的,就好比,擺在眼前的光明大道你不走,你偏偏要去闖看不到前路的羊腸小徑。
這不是腦子有病是什麼。
聞如一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支援,包括許朝暮。
全世界都在勸她放棄,只有一個人不一樣。
向言敘自聽說聞如一要轉到藝考班之後,始終沒有表過態。
有一個週五,班主任把許朝暮叫到了學校,還有幾個科任老師,全員出動一起勸聞如一。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辦公室走出來,心情低落到極點。
走出教學樓,聞如一碰見了打球回教室的向言敘。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聞如一叫住了他,沒什麼底氣地問,聲音都特別小:“我是不是真的不應該轉班?”
聞如一沒有聽見向言敘的回答,她剛才在辦公室尚能對著幾個老師,理直氣壯地表達自己的決心,可此時此刻,渾身的勇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連抬頭看一眼向言敘都不敢。
“我真的做了個很愚蠢的選擇嗎?大家都說我不對,連我姐都說我任性,我是不是該放棄了,這樣下去……”
聞如一被自卑吞噬,說的話越來越喪。
向言敘眉頭緊蹙,聽不下去,打斷她,聲音比平時高了好幾度:“喂。”
聞如一沉默下來,頭垂得更低了。
向言敘身上總帶著清淡的薄荷氣味,剛剛運動過,臉上的汗水順著脖子往下淌,灰色的球衣也被侵染成了深色。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將手上的籃球扔在地上,朝著聞如一走過來,單手蓋在她的頭上,微微用力,逼著她把頭抬起來,正視自己。
聞如一不安地絞著衣袖,咬唇不說話,也不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