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在醫院實在太刺眼。
他推開一個病房的房門,房間裡只有一位女子,她坐在潔白的病床上,看窗外的風景,她不能吹風,所以窗戶只開了一個小縫,刁浪直接走進,女子才回頭,見到他也不緊張,表情也沒多大變化,她的左手受傷被包紮,此刻懸掛在脖頸上。
“roseary洛麗瑪絲玫瑰)。”刁浪遞給筱曉,筱曉並沒有接。
“死亡的懷念。”筱曉喃喃,她抬頭對上刁浪的視線,表情冷淡,“你覺得對病人可以送這種花嗎?”
刁浪笑了笑,將花豎在一邊的床頭櫃上,“你的表情不是應該豐富一點,為什麼如此冷漠,最為善良的女子,總會接受一切冒犯。”
“但這不是沒底線。”
“可我又沒錯。”刁浪露出委屈的小表情,靠近她,她長得漂亮,可身為神的刁浪也不是什麼漂亮女子都喜歡,尤其是愛撒謊的,“要不是夏初然救你,那天在天臺,墜樓的就不僅是筱安了……顧芸。”
筱曉瞳孔驟縮,鎮靜道,“你在說什麼奇怪話,哦,如果是姐姐的師妹小夏老師,我會感謝她的。另外,請你記住,我叫筱曉。”
刁浪一邊敷衍點頭,一邊拿起床頭櫃上的蘋果和水果刀,筱曉盯著他,刁浪開始慢慢削蘋果,“你和你姐姐實在太像了,以至於我也搞錯。可是有一點還是不一樣,虎口處有痣的是你,不是你姐姐。我不知道你用什麼辦法讓她以為自己是顧芸,而且和她以調換身份的方式強行過星砂之海,但客人啊,你上輩子過不去的原因,並不是這個,你搞錯了。”
“別再說了。”筱曉出聲制止,刁浪的蘋果才削了一半,他在桌上放下水果刀和蘋果,站起俯身將筱曉攔在他兩手之間,與其對視,筱曉侷促,想要推開,卻忽然動彈不得,刁浪一字一句說著,筱曉彷彿墜入冰淵,她痛苦到不能喘息,直到刁浪離開,她也回不了神,“神經病,瘋子……”筱曉喃喃自語,腦海中都是刁浪的聲音——
“我答應筱安了,她會在地獄的盡頭等你,你們姐妹,生生世世都不分離……”
……
夏初然也來到了都是消毒水氣味的醫院,醫院人多,有人即將撞到她,她打著哈欠側身避開,忽然兩人都停下。
夏初然慢慢轉身,此人面白肌瘦,雙腳空浮,她擺擺手,“時辰已到找鬼差,心事未了找神仙,不用看著我。”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獨留渾噩的鬼魂。
到了她想到的目的地,夏初然輕輕敲了敲房門。
裡面傳來咳嗽聲,夏初然推門進去。
“師姐好。”夏初然元氣滿滿,笑容燦爛舒服。
筱曉坐在床邊想下床,她的臉色不好,白的無血色,那日救回來緊急輸血才保住一命,昏睡了一天,此刻她大概想動一動。
見到夏初然,她微微一笑,像她無數次展現的模樣,“小夏老師,你不用叫我師姐,我和你又不師承一門。”
夏初然擺擺手,跑到她近前,拉住小板凳坐下,床頭櫃有一個削了一半的蘋果,夏初然拿在手上,示意幫她削,筱曉還未阻止,夏初然已經動手了,這樣她也就沒再說什麼。
“我們雖不是一門,但你和筱安師姐是姐妹,是我的前輩,也算是我的師姐吧。”夏初然將蘋果皮削的一段一段,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接著又問,“師姐,你的手怎麼樣了?”
筱曉抱住手臂,微笑,面上卻有著愁容,“手是好多了,可心卻被姐姐傷得很深,我那麼尊重她……”
“那筱師姐知道嗎?”夏初然忽然打斷她,抬頭,笑顏依舊,“傷口的形狀受力的方向和角度影響,我們受到威脅的外傷,傷口呈流線型,切面完整,傷口由內到外依次減輕;可,如果自己劃傷,因為疼痛切面會變形,傷口由外到裡依次減輕。”
筱曉僵直,望著夏初然,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夏初然將削好的蘋果放在床頭櫃上,俏皮一笑,“當然,不確定因素多,這也不能做參考,你說是吧,反正也沒有參考了。”
筱曉嘴唇顫抖欲說些什麼,夏初然起身,微點頭告別,她走向門,忽然背對著筱曉伸出手,“傳說虎口處有痣的人,是因為前世被切下了拇指,你和前世的聯系,就是這無指的無止,永無止境……嘿嘿,有點意思呢。”
夏初然盯著手指離開病房,房門被關上。病房裡又重新回歸平靜,筱曉一直坐在那個位置沒動,只有嘴裡在唸叨著什麼,“我已經過了,我已經過了……”
——“姐姐,我懷孕了,是姐夫的。”那天筱曉闖進了筱安家,筱安聽到當場奔潰,她沖到廚房拿起菜刀架在了自己手腕上,筱曉一把奪過,直接劃傷自己的手臂,“姐姐,這麼好的機會不能讓給你,無論生死,這一次我才是最後留下的那個……”
筱曉抬起手放在小腹上,這裡面是懷孕五月的孩子,無論是誰的,都將是姐夫的孩子,至此他們將幸福美滿,直至永遠。
夏初然在醫院的長廊上看到了前來探望筱曉的筱安前夫——王召陽,他穿著黑色的長款羽絨服,帥氣而儒雅,和那天在筱安家門口,落荒而逃的樣子簡直判若倆人。
……
“筱安要過那片海的關鍵,就是不再執著於男人,前世今生,同樣的錯誤……”刁浪看著夏初然離開,對著身邊的白玫點頭,“走吧,已經沒人要過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