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玄不覺抿了抿唇,心裡蕩開一股甜滋滋的感覺,她抬起目光,看到陸坤的身影倒映在暖黃的窗面上,很快光線暗淡下去,人也就隱入一片黑暗,再也瞧不見。
錦玄腳下卻未動分毫,竟捨不得離開了,她悄悄走回去,雖然看不到屋裡的陸坤是否睡下了,卻還是忍不住將臉貼到屋門上,似乎這樣就能觸碰到他的呼吸,這一瞬間的依賴和不捨來得洶湧,來得莫名。
這份依賴,是隻有他一人願意陪她淋雨;
是他出現在浣衣局,站在她身後時給的驚喜;
起於他初次進東宮,恭恭敬敬拜見她時,彷彿她命中就該有這樣一個人。
也是他日日夜夜的陪伴。
喉嚨間有些癢意,錦玄捂住嘴跑到外面,忽然對面屋門開了,文青被餓醒了,想要去廚房找點吃的,猛然對面一抹人影映入眼簾,夜裡看不清人,多看的這一眼著實把他嚇壞了,“殿,殿下!”
錦玄一下子不咳嗽了,她不讓他吱聲,悄悄走過去,對他說道:“別跟人說我來過這裡,也不準跟陸坤提起,還有,你好好照顧他,不能有一點差池。”
等到文青愣愣傻傻地點頭,錦玄才放心走了。
望著殿下離去的背影,文青心裡喜滋滋的,看來殿下還是挺看重三哥的,這樣想著,一下子忘了出來的原因,撓撓頭又回屋睡了。
然而,出門後不久,錦玄就碰到了綺香,顯然他是有備而來,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驚訝的表情,錦玄眼睛輕輕一轉,忽然笑道:“你也是來看陸坤吧,難為你有心了,我已經看過他,沒多大事,就不用你跑這一趟,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
她轉身要走,綺香卻是動作比她還快,立馬堵在她面前,“奴婢不是為了陸坤,是專門在這條必經之路等殿下,夜色過半,殿下不在寢殿內好好休息,卻獨自一人出來,可知半月後將是冊封大典,若是有絲毫差池,奴婢擔待不起,到時候陸公公也會受牽連。”
錦玄聽提起陸坤,忙道:“不關他的事,你不能與母後說去。”
綺香聞言微頓,錦玄立馬覺得是自己的話傷到他了,有些後悔,卻聽他輕輕說道:“奴婢是皇後娘娘的奴才,更是殿下的奴才。”
不知為何,錦玄總覺得綺香不是一個普通的宮人,像是一個冷漠的劍客,或許跟他有點古怪的性子有關,但錦玄心裡還是在乎他的,“我沒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奴婢不敢,但請殿下往後不要在這時候來了。”
“不成!”錦玄斷然拒絕,卻也很快想好應對的法子,“不如這樣,我跟你做個交易,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這回事,我就不告訴你喜歡翠羽兒——”
綺香身形一頓,忍不住打斷,“請殿下慎言。”
錦玄話音一轉,“好吧,看來你不喜歡,那我就對翠羽兒說你不喜歡她。”
“殿下!”這回綺香的聲音有些無奈。
錦玄笑吟吟道:“你應不應?”
綺香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奴婢都聽殿下的。”
第二日,尚衣局製成皇太子冕服。
玄衣纁裳,兩肩繡玉龍,寬曳的袖管上有火、華蟲、宗蠡,後背上有大片連綿的山巒,花紋繁複華麗,錦玄試穿在身上,越發顯得身材纖瘦而高挑,姿態清落,高貴得猶如九重天上的仙子。
翠羽兒悄悄對綺香說道:“殿下可真俊。”
少女的呼吸噴薄而來,綺香臉色都繃緊起來,不自覺輕輕嗯了一聲。
錦軒在翊坤宮試完以後,午間又與魏皇後一起同食,卻是喉嚨有些發幹,腦袋也昏沉沉的,打算回東宮準備小憩一會,在半路上,一列禦林軍迎面走來,錦玄注意到翠羽兒心不在焉,俯身湊到她身邊,“翠羽兒,你瞧瞧誰來了?”
翠羽兒看了一眼立馬移開目光,面色卻不自然,“殿下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那你接下來可瞧好了。”錦玄輕笑一聲,坐直身子,禦林軍已行了過來,見到太子步輦,皆停到一旁恭敬行禮,這時聽錦玄悠悠喊道,“慢著!”
步輦緩緩停下,落在地上,錦玄起身走出來,走到這些禦林軍面前,從頭到尾一個個走過去,她身上殘留著一絲冕服的龍涎香,優雅而令人肅然起敬,禦林軍不覺屏聲斂息,不敢大口喘氣,心裡卻泛起了嘀咕,殿下這要做什麼?
一步一個人,走到第十三步,錦玄停下,忽然轉過身,正巧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尚未收回偷看的目光,她眸色一冷,“你好大的膽子,竟對我不敬。”
男人立馬跪下來,樣子恭敬,卻絲毫不懼這位素來溫軟的小殿下,微笑道:“臣瞧的是遠處的風景,還請殿下明察。”
見他還在狡辯,錦玄挑眉,“這麼說來,是我看花了眼?”
男人低頭,“臣不敢。”到現在他心中還有幾分僥幸,認為殿下不會隨便罰他。
“你倒是敢?”錦玄眼眸微眯,聲音倏沉。
宮人瞧見她似生氣得厲害,不由屏住呼吸,就連一向行走於深宮之中的禦林軍,哪次瞧見殿下不是溫溫和和,這次這般生氣,也定然是這個禦林軍太過大膽,首領還專門悄悄使了個眼色給他,男人會意,也立馬認錯,“臣無意冒犯殿下,下次絕不再犯,還請殿下治罪。”
他跪在錦玄腳邊,一身銀白盔甲,看起來高大又威猛,錦玄卻是一腳踹上他心窩子,“你既然這麼喜歡看風景,就跪在這兒看個夠吧。”又叫來宮人,“去浣衣局,拿塊結實的搓衣板來,這裡濕氣太重,得要墊著才行。”
男人登時抬頭,眼中有悔意,叫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