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暗沉的夜晚,屋內靜悄悄的,只響起他的聲音,然而屋內並非只有他一人,等了一會兒功夫,才有動靜從床底下發出,衣料窸窣,似有人影竄動,宛若一片幽靈,緩緩遊近了他,同時將手中的花瓶高高舉起,電光火石之間,陸坤倏地出手,一舉奪下對方手中之物,冷聲道:“你現在傷了我,外面的人立馬聽聞動靜,到時你照樣無處可逃。”
他聲音極低,是不為傳到外面,惹來無故的猜忌,然而這每一字每一句,都無比清晰,對方生了逃心,立馬劇烈掙紮,還伴隨無法壓抑的抽泣聲,陸坤緊握這人纖細的手腕,死死不放,忽然微笑道:“琴兒,我何曾害過你?”
琴兒忽然朝他跪下,聲音壓得低低的,卻有破碎的哭聲溢位來,“我並非真心要害你,實在是走投無路,怕你去通風報信,若讓他知道,我就慘了,陸坤,我不想再回去,那個地方,是地獄,我寧願也不回去。”
“我沒說不幫你,但先把事情弄清楚了,我才好幫你。先起來說話。”陸坤聲音幽幽,“你剛才說回去,是回哪裡?”
琴兒明顯瑟縮了一下,“我,我不能說,那地方是地獄,我不能拖你下去。”
“那你忍心看橫沖身處地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琴兒惶恐不安,“你,你怎麼知道?”
陸坤看著她,“我只問你,那個地方究竟在哪裡?”
“在多年前廢棄的冷幽殿。”琴兒身上止不住寒戰,只要一想起這個地方,她就渾身冒冷汗,彷彿鑽入數萬只螞蟻,備受煎熬。
“你逃出來多少天了?”
“算上今日,已有四日。”
她沒說假話,四天前,院裡就不對勁了,廚房常有動靜,顯然是有人偷偷藏匿於此,暗地裡偷食解渴。
陸坤先前已猜到是她,不想打草驚蛇,但王青夢的事,總要有個瞭解。
要人死容易,可從他嘴裡撬出來的麻煩,不容易解決。
“說吧,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這樣,我才好幫你不是?”陸坤說道。
他的聲音有魔力,能引誘人說出一切秘密。
曾幾何時,琴兒又是那麼喜歡他,喜歡到嫉妒扭曲,現在聽到他仍是溫和的聲音,鼻子不禁一酸,風水輪流轉,他現在是高高在上的東宮掌印,連魯慶都要看他幾分臉色,而那個大傻子,本來有他幹爹罩著他,前途大好,卻為了她,現在還在地獄裡翻滾。
她對不起他。
那天,二人被魯慶捉到禦花園逼供。
魯慶此人心狠,明明說要放過她,結果逼了橫沖咽痰後,不止臨時反悔,還將二人拘禁在廢棄多年的冷幽殿,傳說那地方鬧鬼,平常宮人一般不會靠近這裡,魯慶拿這當□□,在殿內肆意拷打橫沖。
他是想從橫沖嘴裡套出點兒什麼秘密來,橫沖嘴硬,就拿她來威脅,仍不見他鬆口。
因此惹鬧了魯慶,最厲害的一次,把他雙腳全吊起來,腦袋底下是燒沸了的水缸,只要魯慶一聲令下,頭皮都能被燙爆。
橫沖終於鬆口,肯把秘密說出來,卻只告訴魯慶一個人,並且讓他湊近過來,魯慶雖有防備,但耐不住熱切的渴望,手裡攥著匕首靠近。
這時,橫沖又提出放走琴兒。
要緊關頭,魯慶忍下不耐,應下了他,等到琴兒被放走,橫沖招手讓他過來,結果人剛一湊近,張嘴就死死咬住魯慶的右耳,若非魯慶吃疼,用匕首刺了他一下,按照橫沖死都不放的蠻橫,說不定整隻右耳都會被扯下。
橫沖這番做法,惹得魯慶勃然大怒,琴兒剛逃出生天,便聽到身後殿內一聲極為悽厲的慘叫,頓足回首,魯慶的手下已沖出來,要來捉她,琴兒狠狠心,發了瘋似的逃。
她只記住橫沖一句話,那是他被魯慶萬般折磨,奄奄一息時說的,“去,去找我幹爹。”
隨後,還把他身上的秘密給了她,“告訴幹爹,我是清白的,我沒有背叛他。”
握著手中血淋淋的東西,琴兒發誓一定會做到,而逃出冷幽殿後,她的確想過第一時間去找白蠑,然而,魯慶早已猜到她會找上門來,於是在附近佈下天羅地網,她還沒見到白蠑,只怕就又落在他手中。
琴兒一直在暗處伺機出馬,根絕這些年在宮中的經歷,勉強不被人發現,但若再東躲西藏,別說魯慶的人遲早會找到她,禦林軍真會拿她當刺客殺了,萬萬想不到,這時候不知魯慶往白蠑耳畔灌了什麼迷魂湯,白蠑竟知道了她逃出來的訊息,不但不相助,竟也來追殺她。
無路可去,琴兒趁人不備悄悄潛入東宮。
只有這裡,是白、魯二人勢力最忌憚的地方,而這裡,也有陸坤在。
他會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