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玄也沒在意,坐上步輦,中途忽然拍了拍扶手,翠羽兒明白她意思,吩咐宮人中途轉道,去了魯德成的住處。
結果到了地方,魯德成行完禮,才笑眯眯說道:“殿下來完了一步,這倆孩子剛才就回去了。”
他所指的二人,翠羽兒立馬明白過來,下意識抬眼看向錦玄。
錦玄似乎只關心陸坤的去往,既然他走了,她也不在這裡逗留,結果走出去幾步,又突然停下來,翠羽兒看她兩道眉毛微微擰起,下意識笑道:“殿下,奴婢想陸公公是回東宮去了。”
錦玄似乎沒聽到她的,突然回身走到魯德成面前,語氣認真,“你說,除了陸坤,還有誰來了?”
魯德成倒是絲毫不隱瞞,“是慶兒這孩子,好久不見奴婢,就跟陸坤一道兒過來聊了聊,也沒多久就走了,”說著又詫異抬眉,“怎麼,最近殿下很少見到慶兒?”
錦玄看著他,臉上倒也沒什麼反常的表情,聊家常似的,笑道:“魯老公公還不知道嗎,慶兒已不在我身邊伺候了。”
魯德成淡笑道:“這事兒,奴婢是早知道了,可慶兒跟了殿下兩年,您嫌棄他不打緊,奴婢卻知道這孩子心眼實,最是個念舊情的,剛進宮那會兒,害了點兒毛病,身邊有個老鄉看護了他幾日,後來人沒事,念老鄉這份舊情,關系處得就跟兄妹倆似的。”
錦玄心裡劃過一絲古怪,追問道:“老鄉名字叫什麼?”
魯德成想了會兒,似乎記不住起來,扭頭看向一旁的太監,那太監細聲細氣道:“叫林兒。”
魯德成看到錦玄頓悟的神情,微笑著問,“殿下似乎認識?”
錦玄並未承認,但也沒有回答,忽然收回目光,“時候不早了,魯公公你好自休息。”
目送錦玄乘坐步輦回去,魯德成才轉身回到屋裡,開口道:“出來吧。”
隨後,裡屋走出來一道頎長身影,正是沒走的陸坤,他的目光並無掃向外面,恭敬的樣子,說道:“殿下走了,侄兒也該回去了。”
魯德成卻讓他坐下來,抬眼看他眉間的神色,微笑著問道:“你心裡對我不滿?”
陸坤輕輕搖頭,“侄兒不敢。”
魯德成唇角噙著笑,目光落在陸坤臉上,從飛揚斜長的眉間往下,鼻樑直挺,線條越發淩厲,一雙薄唇,像極了他的父親,幽幽道:“你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裡不這麼想。舅舅知道你一向是個犯軸的,倔強起來,沒人能拉回你,以前,你跟慶兒關系那麼好,自從入了東宮,就不一樣了。這次你是故意跟慶兒吵起來,想跟他正式決裂,以後你不必再顧忌以往的情分,慶兒自然也不會再惦念。”
其實陸坤壓根沒這樣想過,剛才甩臉子給魯慶,也是新仇舊恨一起報,誰讓他缺德來著。
但他不好當面拂舅舅的面子,就知趣閉上嘴,乖乖聽舅舅說教。
魯德成嘆道:“東宮表面瞧著風光,其實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後器重你,以前也器重過慶兒,人心易變,你不要糊塗了。”
陸坤忙道:“侄兒沒糊塗,也沒有怨舅舅。”
“舅舅還是盼著你哥倆好好的,既然同在東宮,就該一心伺候殿下,若是你們哪個生了別的心思,要知道,最終傷的還是你們自己。”
“侄兒都記在心裡。”
“你也盡快回去,別讓殿下回了東宮,還摸不著你的人影。”
人走後,侍從上來添茶,笑說道:“老祖宗可是瞧著陸公公哪兒不一樣了。”
魯德成抬抬眉毛,“坤兒跟我流著同樣的血脈,我是什麼人,他就是什麼人,宮裡哪裡不落人骨頭,王青夢殺人償命,該。”
話雖這麼說,但心裡卻還是有些惋惜,又嘆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辦的只有這麼多,接下來的路怎麼走,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陸坤從魯德成院裡走出來,望著無盡的宮道,一時有些茫然,忽然間,心想殿下這會兒會不會已回到了東宮?
這念頭一冒出來,連他自己都好笑。
殿下是那樣看中魯慶,從舅舅那兒又知道他是念著同鄉情誼才結對食,誤會消解,人也該召回來了。
無由來的,陸坤舌根上泛起了一陣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