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哭喊和雜音像是一把冰冷的鑿子,瞬間鑿穿了林辰星剛剛因戲弄老師而升起的丁點得意。
“媽,哪個醫院?!”他聲音陡然拔高但異常鎮定,聽不出絲毫十八歲少年該有的慌亂。
問清楚是市第一人民醫院他掛了電話,轉身就往路邊跑。
剛才聚餐的飯館、跟王德福的賭約、虞梔夢擔憂的眼神,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什麼高考成績什麼意氣之爭,在父親出事面前,都輕飄飄得好比鴻毛。
攔下一輛計程車報出地址,車子竄出去,窗外的霓虹燈拖拽出長長的光帶。
林辰星靠在後座閉上眼。
前世今生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擔憂和一種即將噴薄而出的力量。
他經歷過家道中落經歷過創業失敗,經歷過站在高樓邊緣的絕望。
那些痛苦打磨掉了他的稚氣,也賦予了他遠超同齡人的冷靜和韌性。
機器砸到腿流了很多血。
這幾個字不斷在腦海裡盤旋。
他知道工廠為了趕工期安全措施向來不算到位,父親又是親力親為的性子。
重生回來他一心想著扭轉工廠的命運,卻沒預料到會先發生這樣的意外。
這是否也和他提出的轉型建議有關?為了騰挪地方安裝新裝置?
一絲負罪感悄然爬上心頭,但很快被更強烈的決心壓下。
無論如何他必須撐住這個家。
這一世,絕不能讓悲劇重演。
計程車在醫院急診大樓前停下。
林辰星付了錢,幾乎是衝進了燈火通明的急診大廳。
他一眼就看到了縮在角落長椅上的母親劉夢娟。
她頭髮凌亂臉上掛著淚痕,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整個人仿似丟了魂。
“媽!”林辰星快步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
“小辰!”劉夢娟看到兒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淚又湧了出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爸,你爸他……”
“我來了,媽,別怕。”林辰星輕輕拍著她的背,“爸現在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他的平靜讓劉夢娟稍微定了定神,哽咽著斷斷續續說起來。
原來父親林海聽了兒子的建議後,這兩天正帶著幾個信得過的老員工加班加點地清理倉庫,騰挪地方準備聯絡購買口罩生產線的裝置。
就在剛才一臺老舊的打包機因為操作不當突然側翻,正好砸在了林海的左腿上。
“醫生說是粉碎性骨折,傷到了骨頭和神經要做手術,要,要好多錢……”
劉夢娟說著又帶上了哭腔,“廠裡現在賬上根本沒多少錢這個月剛發的工資,定金雖然收了些可那是壓貨款,不能動的啊……”
林辰星聽著心裡大致有了數。
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一點。
粉碎性骨折還傷到神經,這手術絕不簡單後續的康復更是漫長且花費巨大。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林辰星扶著母親站起來,“先帶我去看爸。”
劉夢娟愣愣地看著兒子一時間竟忘了哭泣。
眼前的林辰星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肩膀寬闊得足以讓她依靠。
急診手術室外紅燈亮著。
林辰星讓母親坐下休息自己走到護士站,詢問主治醫生。
護士看了看記錄抬頭打量了他一眼:“你是病人家屬?林海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