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堇不由笑出來,隨之壓下胸膛裡的不安心跳,腦中尚未成型的念頭僅僅是一個猜想而已,他暫且不願告訴這人,因此一律遮掩住。
完顏亮不明其裡,但見他變得愉快,總算放心坐到旁邊去,好好陪他吃一頓早飯。
看似氣氛安好,然而衣襟裡的字條彷彿尖銳又沉重,一直發熱發燙,烙得唐堇備感煎熬,且至此之後的半日之間,他都顯出幾分心不在焉的模樣來,腦裡暗暗猜想著字條來源。
其實此問不難,完顏府先前風平浪靜,唐堇來此雖然僅有半月時間,但日子過得安安穩穩,從來未遇上什麼大的風波。而如今府中忽然來了一人,昨日遙遙一面,轉眼他便收到了這沉甸甸的兩字,字跡輕盈秀麗,不難猜得出自何人之手。
唐堇知道自己該去找誰,但身旁之人整日相伴,令他尋不到獨自離開主院的機會,無奈只能靜心等著。
事有巧合,約莫午時三刻時分,麟州城北的一間賭坊有人生事砸場。
唐堇側躺在榻上午眠,聽著廊外白萍刻意壓低的話語聲,未睜眼起來。
對話聽得不是十分清楚,只知片刻之後完顏亮便回來房中,放輕動作往他身上覆了一張薄薄軟毯,隨後又匆匆離去,沒再傳來人聲。
唐堇慢慢捏住溫暖毯子,翻身下榻,獨自向外行去。
完顏府中的翡院在與主院相隔的花園另一側,院裡清淨,似乎刻意支走了一眾僕從,唐堇踏足進去,竟半個人影也沒見著。想來那位小姐多半已在等著,他便也不多遲疑,徑直去往院中寢房。
房內女子就坐在外堂,手執小鏡為自己細細描眉,聽得足音露出嫣然笑容,停下手中動作轉首望向門檻處。
唐堇跨入門後便不再向前,迎著她的眼神,對她頷首示意。
秦眉莞勾起嘴角,又繼續畫那一雙柳眉,嘴裡愉快說道:“我還怕你這時候不知過來尋我,倒不比我以為得蠢鈍。”
話裡嘲諷之意明顯,唐堇卻不甚在意,搖了搖頭直言道:“不知阿亮何時會回來,表小姐不妨早些將話說完。”
秦眉莞側眸瞥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嫉恨一閃而過,漠然笑道:“阿亮……你叫得好親熱。但他為何出府你卻猜不到嗎?我能想辦法讓他出去,便也能想辦法拖得久些。”
唐堇怔然,這才明白過來,還以為當真如此巧合,沒想到是眼前女子有意為之罷了。於是也不再開口催她解釋,只等她自己講下去。
秦眉莞不理他,等到細致化好妝容才擱下手中物,抬頭起身,本就姣好的面容修飾得愈發精緻,眉間傲氣更盛,走近來捏著唐堇的手腕,帶他坐到椅上,垂首盯了他一陣,少頃,竟開口給他講起舊事。
“我與表哥打小相識,可謂青梅竹馬。我自懂事起便傾心於他,十數年來認準一人,非君不嫁……”秦眉莞說著,長長指甲從唐堇面上輕輕緩緩地劃過,恨恨地笑了幾聲,語氣輕飄飄又道。
“我知道表哥心中沒我,但仍然不願放手。世上招數千千萬,我總有辦法讓他動心……可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哪裡都不如我,竟也敢捷足先登。”
唐堇聞著極近的香粉味,蹙了蹙眉,擋開她的手。
“明明身為男子,卻像婦人一樣嫁給別人,你心裡滋味難受不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