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柔往符鶴那邊趕去,見他拿出一隻手掌大的白瓷瓶,要往地上倒去。
“那是化屍水吧?”馮闢疆說道。
唐月柔忙上前,向符鶴道:“父親,讓我看看他們的樣子,他們不能就這樣走了。”聲音有些哽咽。
馮闢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符鶴又取出一隻瓶子,倒出幾滴,腳邊緩緩顯露出兩張臉。
一男一女,是暗衛一和三。兩人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容貌,應當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所以只能充當暗衛,終年不能見人。不似帝都的高門子弟,能憑著父輩祖輩的官品,輕易就謀得大好前程,風光無限。
唐月柔替兩人心痛不已,不敢相信與他們的唯一一面竟是送別。
侍女和僕人們趕來,看見地上只有兩張被踩踏過的臉,不由大駭。
符鶴將化屍水滴了下去,兩張臉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唐月柔忽然聽見符鶴的聲音:“我們在成為暗衛前就知道一輩子是這樣度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所以不用替他們難過。他們這一生是短了點,但是能早日進入輪回,希望他們下一輩子能過上常人的日子。”
只有她聽見了,她便點點頭。好在世上有輪回,她寬慰不少。又決定找個機會,請符鶴讓二和四現身,往後不再做暗衛一職,為了自己一人的安全而讓其他人付出一生,她於心不忍。
天就要亮了,此間事情已了,眾人都往客棧趕去。
慢慢有百姓回來尋找親人屍體,哭聲彌漫。
薛城主留下一支隊伍在這裡維持秩序、處理沙盜屍體,所以集市上還算平靜,沒有再發生波瀾。
回客棧後,符鶴立即派人請來大夫為傷者包紮,又仔細查了兩名暗衛的傷,傷勢都不輕,手腳可能會廢掉。他無奈地輕嘆一聲,讓大家好好養傷。
唐月柔由明華伺候著沐浴完畢,拾起馮闢疆送的胡服,雪白的手指撫過被撕開的裂口,腦海中浮現昨日他看見自己穿這身衣服時的笑容。
她不禁微微一笑。
明華接過胡服,知道公主愛惜它,就道:“小姐放心,我會把它補好,旁人絕對看不出來縫補的痕跡。”
馮公子那傻大個就更看不出來了。她在心裡默默想著。
她點點頭,由明華和阿戌陪著去找莊中月,那天他不告而別,此時救眾人於危難,自己要去好好道謝。
一進屋,就見阿蓮和嬌嬌捂著臉笑著出來,原來是兩人方才被沙盜打歪了鼻子和下巴,偷偷溜過來讓莊中月再次捏了骨。
這一回又讓幾人眼前一亮,只見她們眼睛更大、鼻樑更挺、下巴更尖了,乍一看驚豔非常。
明華突然學秀華的樣子,笑道:“你們這是變成了蛇精不成?”
“這不是、挺好看的嗎?”阿蓮說道。就是這一口破牙漏風漏得她心碎,可莊公子也對她們的牙無能為力。
唐月柔向莊中月道:“莊公子,那天闢疆傷了你,我替他向你賠不是。你屢次救我們,我想,以後不會再有人誤會你了。”
這回她說的是真心話,莊中月能救下打傷他的馮闢疆,說明他胸懷大度,一定不會做出暗害她的事來。符鶴等人也很快會明白這個道理,以後就不會再為難他了。
莊中月神色淡淡的,只是聽見“我替他向你賠不是”,心裡不是滋味——他們已經變得如此密不可分了……
唐月柔從明華手中取過一份名單,遞給一旁的嚴文,說道:“前幾日我派人找了雲中城.的.名.醫,都已經打點好了,莊公子如果要去求醫,只要提前一日知會他們一聲就是了,他們會關門謝客,只招待莊公子一人,並且不收診金。”
莊中月彬彬有禮地謝過她,讓嚴文將名單遞回,道:“我們已經訪遍了城中所有名醫,他們都束手無策……我想,我要去西疆各國試試看。”
“嗯。”唐月柔點點頭。
莊中月便以睏倦為理由,起身送客。
唐月柔心中記掛馮闢疆,就告辭了。
回到客棧,悄悄去找馮闢疆,只見阿師那和菩提摩在院子裡沖澡,而馮闢疆滿身血汙坐在房中榻上,一手執筆在胸前,一手拿著紙卷,在寫書信。
他難得有靜下來的時候,凝神寫信的樣子像一尊神像,威武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