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他慣例砸了藥,溫鈺薇又去收拾,醫生被他用玻璃杯砸破了頭,出去包紮,護工取餐保姆下樓。
溫鈺薇在收拾的間歇裡,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偷看他,一個是他明顯病的很重,看著就叫人擔心。
另一個原因就有點不好啟齒,失戀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立刻心如止水,總要花些時間說服自己。
有一個一樣的人在眼前,哪怕再怎麼控制自己,哪怕一遍遍告訴自己他們不一樣的,告訴自己那相似度還不如雙胞胎呢,也沒什麼用。該糟心的時候還是糟心。
溫鈺薇可以保證自己不多說話,不做任何多餘的行為,卻總是忍不住關注他,不自覺偷看幾眼。看完了心裡又難受,忍不住暗暗嘆氣。
“你叫什麼?”輪椅上的人忽然問了一句,他甚至把輪椅轉了個方向,正對著服務生。
溫鈺薇愣了下,對上他病懨懨的樣子,忍不住心裡發酸,低下頭站成酒店服務生的標準姿勢,“我叫溫鈺薇,先生。”
謝東臨攥緊了輪椅的扶手,又有些猶豫了,這個人可能走出門就把他賣了,太沖動了。最後他心裡嘆了口氣,安靜地轉回去,什麼也沒說。
溫鈺薇站在他背後,沉默地等著,直到醫生回來了,對方再也沒發出聲音。
對方只說了四個字,語氣平和,沒什麼中氣,帶著點病裡的疲憊,只有四個字。
溫鈺薇僅僅從這四個字就覺得,之前那個非常暴躁地砸東西襲擊人鬧事的他,是假的吧?
她試圖找到點蛛絲馬跡佐證自己的猜測,但是對方再也沒出聲。
一連三天,溫鈺薇固定工作完畢之後,打掃也盡量慢一點,想辦法多留在房間裡一會兒,對方都一個字都沒說。
因為她的安分守己,照顧謝東臨的醫生護士逐漸放鬆了警惕。
畢竟時刻面對一個狂躁的病人是非常危險的,又不能把他捆起來,三個人身上都或輕或重受過傷,有人幫忙看著,能遠離一會兒也好。
所以這一天,溫鈺薇打掃完畢後意外被叫住了,保姆遞給他兩個很大的保溫桶,徑直命令道,“幫我照顧少爺吃飯。”
“……哦,好的。”溫鈺薇愣住,直到保姆跟著醫生先後離去,才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正是樓下餐廳的午餐時間。
保姆通常因為照顧謝東臨吃飯,都要耽擱到下午兩三點才能過去吃上飯。看來她有點忍不了了。
溫鈺薇抱著保溫桶去套房的小餐廳放好,裡面三菜一湯,一小碗米飯、一個花捲,開啟蓋子熱氣騰騰噴香撲鼻。
筷子湯匙都擺好,她去叫人,“先生,午飯時間到了。”
謝東臨本來斜靠在輪椅上閉目養神,聽到她的聲音微微一驚,睜開眼直愣愣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把毛毯掀開,扶著輪椅扶手站起來,慢悠悠走到餐廳去了。
溫鈺薇瞪大眼睛,她一直以為對方腿受了傷不能走路,沒想到他活動自如。
那每天坐在輪椅上是為了什麼,甚至在房間裡來去都是坐在輪椅上的。
謝東臨坐在餐桌前面,看著色香味俱全的午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喊那個嚇愣了的服務生,“給我倒了。”
溫鈺薇極力鎮定下來,走到他旁邊站定,深呼吸了幾下才能平穩說話,“不和您口味嗎?我可以叫人做別的菜送來。”
“不,我不挑食,”謝東臨抬頭,仔細打量女服務生臉上的表情,對她緊張的冒汗的樣子非常滿意,知道怕就好,他緩緩張口,幾乎是一字一句道,“有人在這飯菜裡給我下藥,所以我不能吃。”
溫鈺薇這下再也控制不住表情,猛然抬頭對上他的臉,視線相交,心裡一震,嘲諷?悲哀?喪氣?一點點惡作劇?
她張開嘴,控制不了自己的嗓音,結結巴巴道,“那、那……”
“你午飯吃什麼?去給我端一份。”謝東臨屈起食指敲敲桌子,警告道,“快點,不許告訴任何人。”
——他是個病人,病人是不講理的,從這些天的跡象看很可能精神問題不小。
——病人應該吃藥,從他這些天不配合的表現,似乎也可以理解人家把藥拌在飯裡的行為……
——可是他現在看起來這麼清醒,真的是病了嗎?
——那個保姆一點也不溫柔……
……
亂七八糟的思緒紛紛擾擾在腦子裡轉,溫鈺薇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從vip區小廚房那邊把自己的飯盒拿來擺在餐桌上了。
謝東臨不像是餓了的樣子,慢條斯理吃了三分之一,就晃晃悠悠回去坐在輪椅上看天去了,坐下之前他擺擺手,“把盤子都砸了,要做成跟往常一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