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唱戲,也愛聽戲。只是很難得有這樣優秀的伶人了。
緊接著,溪風跳起了胡旋舞。溪風不停不停地旋轉,沒有停頓地持續旋轉。
溪風是胡漢混血兒,高高瘦瘦,肌肉均稱,樣子不是完全胡人,因為他沒什麼體毛,而且頭發是黑色的。他個子高,又有肌肉,但不是壯漢的那種。
但是,他長了一雙很有胡人特徵的藍綠色的眼睛。同時,他的面板異常白皙,不同於黃種人的膚質,他完全是白得發光,有點類似鬼神的意思。
他的眉目很溫柔,像是一個安靜的美男子。他的年紀看著比臺下坐著的這些伶人大了五歲左右,看起來就像一個靠得住的大哥哥一般。
這樣一個奇異的人,在臺上時而踢腿,時而展臂,卻一點兒也看不出氣喘之色。他十分輕松,帶動得臺下觀眾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帶動人悲傷的情緒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能把整個場面的氣氛活躍起來,需要很強的舞臺控制力。
臺下來參與的伶人嘉賓中,有人評論說:“胡旋舞不愧是一代梟雄安祿山最擅長的舞蹈,今日看到才覺得比起鶯鶯燕燕的華樂大氣許多。”
他這話一說,立刻有人不同意了,“你此言差矣,胡樂不是正道,是蠻夷之邦的歌舞音樂,當然不如華樂。胡樂雖令人耳目一新,可畢竟是因為不常見,若是日日叫你這樣聽,這樣唱,不吵鬧嗎?”有人反駁回去。
這爭論一直到表演完畢都沒有結束,甚至這些人在回去的路上都在論辯,連達官貴人們都為此爭論起來。
不過蕭季淩並沒有參與其中,在他心中華樂自然有高不可攀的地位,但也不代表胡樂就低賤,兩種完全不同的曲風,本來就是並立的,沒有哪個貴哪個賤的區分。
“跳得好!”眾人拍掌高呼。
表演完畢的溪風在臺上鞠躬謝幕,後離開了眾人的視野。
蕭季淩一直沒有走,他還沉浸在剛才的表演中,就像剛剛發現一個巨大的寶藏,需要慢慢消化。
溪風令他驚豔佩服,他在仔細體味他表演的細節,希望能從中獲益。
過了一會兒,溪風從後臺出來,儇王跟在旁邊。
溪風見到他一個人坐在這裡就過來了。溪風面板慘白,眼眸藍綠,長了一副不好接近的樣子,但他很是友善。他很謙遜地對蕭季淩說:“霜花,你好,我是溪風,真名令狐雪,你的表演我看了,你演得很好。”
被欣賞的人誇獎,蕭季淩忙擺手道:“不,溪風,你演得比我好。”
蕭季淩一向自傲。他能說出自己不如人家的的話,可見是真的謙遜而不是客套。
呂嗣昭看著蕭季淩說道:“霜花,你的唱腔得好,感情也演繹得很到位,但在舞槍和胡風方面就要向霈山和溪風多多學習了。”
呂嗣昭很難得這樣平和地與蕭季淩講話。從前的每一次見面都牽扯著呂嗣榮,所以劍拔弩張。但是,這回說的是在戲曲方面,是兩人的共同興趣,所以語氣溫和了很多。
蕭季淩神情有一瞬的詫異,“我知道了。”他說。他覺得呂嗣昭的評論很客觀。
可是,呂嗣昭這人正經不過三句話,又調侃起人來,“霜花,我覺得你真的好搞笑,”他的嘴角揚起一個上升的弧度,滿臉皆是嘲笑之色,“遙王當你是一隻金絲雀來養!你棲身在這樣的地方,太好笑了。”
呂嗣昭的這一席話,要是放在以前,蕭季淩絕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那時候是被愛情矇蔽了雙眼,什麼也不管不顧了。
然而,今天,他卻這樣回答他:“您說得很對。”
說完,他目無表情地從呂嗣昭的身邊走了過去。
聽著他幹脆的腳步聲,這下子輪到呂嗣昭驚訝,畢竟之前他可不是這樣的,而且他對遙王府內部的事情也不得而知。
“你們吵架了?”呂嗣昭竟然這樣問了一句。
“不知道叫不叫吵架呢。”蕭季淩也弄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在儇王和溪風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可能是呂嗣昭今日非同尋常的態度也讓他昏了頭腦吧。他徑自一路往前走,離去了。
在蕭季淩回過頭來的那一剎那,沒有表情的他的眼中是難以形容的無情與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