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季淩更像東道主一些。”呂嗣榮心道。他搖搖頭,笑得很是寵溺。他愛看這人開心的樣子,一點不藏著掖著。
蕭季淩顯然是常客了,進到店裡小二還跟他打招呼呢,可是為怕王爺不自在,小二還是取了抹布為王爺擦凳子,誰知人家早一屁股坐上旁邊的凳子了。
呂嗣榮是愛幹淨,平日穿的皂靴四周都幹淨,鞋面更是不染塵埃。可那都是外在的形象和生活習慣,不久他的心裡是一片霽月光風的琉璃。
蕭季淩點了很多東西,豆汁,炒肝,焦圈,肉包,驢打滾,豌豆黃。呂嗣榮都輕易地接受了。
要知道王府的早膳多是從宮裡賜下來的禦膳,營養,清淡,千篇一律。
一頓早飯並沒有填飽兩個男人的胃。這頓早飯吃完,街道上其他的東西也陸陸續續地出來了。姑臧的街市有許多外地的商人,因此商品具有多樣性。重要的一點是,涼太宗就是做商業事務出身的,所以對這方面也比較重視。
不這裡但有北方的早膳,甚至還有南方人在賣臭豆腐,烤乳扇一類的小吃。這些東西都不貴,可是都很有特色。宮裡的禦廚常常說那些街邊攤賣的都是髒東西,可是呂嗣榮覺得這些東西味道要比禦膳廚房的菜豐富多了。
今日恰好是每旬一日的集會,許多平時不出的小攤也都出了,蕭季淩買了一雙黑色的舞鞋,呂嗣榮買了一支冠發用的簪子。
材質都不算頂尖和難得,可勝在做工精細,能從作品中覷到匠人們的一片赤子丹心。
快樂的時光過得特別快,天色漸漸暗下來,街上的人更多了,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可是作為一個常年混跡街道的老油皮自然不會讓尊貴的客人忍受這等擁擠。
蕭季淩帶著呂嗣榮進了一個窄巷子,從一個不起眼的梯子爬到了二層酒樓的樓頂。
蕭季淩打了個筋鬥,傻傻地抬頭看著天空笑。
當晚月亮很大很圓,懸在人的腦袋上面。月光清冷冷的,好像能夠照見世間一切的不公。
“你只有唱戲?打算唱上一輩子嗎?”在清新的空氣下,呂嗣榮以一個很舒服又不失帥氣的姿勢躺在房樑上。
“是。我就是打算唱一輩子的。我想當樂官。要是能給朝廷選中做禦用的樂師,那就是官老爺了,再不用遭人白眼。”蕭季淩手捧著臉憧憬著。
善解人意的呂嗣榮也隨他一道憧憬著,他們倆的志向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是雲泥之別,可是他卻能想象出他成功時的場景。
“可是雅樂太無聊了,祝禱祭祀太過莊重,沒有俗樂好耍,我可能也受不了。”蕭季淩轉頭向呂嗣榮吐了吐舌。
“可以奏雅樂給祖先神靈聽,閑時玩民樂與自個兒樂呵。”呂嗣榮天真地眨了眨眼睛說。
“不要,我就喜歡在一大片人、在天下人前面表演俗樂。”在黑色的夜幕前,蕭季淩曲起雙膝,將下巴支在雙臂上,眼神和語氣堅定不移地說。
“不過有的樂官可以耍俗樂,那種可以考慮。”他補充說。
呂嗣榮眼裡映出的是明晃晃的月和蕭季淩的臉,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浪漫。
“您呢?別光說我,您有什麼夢想?”
說來也奇怪,蕭季淩發現,他十幾年的石頭心最近總是容易感懷。
“我嗎?其實,我的夢想是正途,亦即是在政治上有所作為。不知道你信不信。”呂嗣榮的眼神幽深了些,有點像古井,幽深無波。
蕭季淩愣了一下,然後皺眉勉強地一笑,“我信。”
兩人同時心想:兩人果然志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