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下,屋頂之上,一個傲岸筆直的身影於天地之間、迎風而立,蒼青衣袍烈烈翻飛;他手中一張長弓正彎如滿月,瞄準了這群不速之客。
玄乙全身的血液都嗡嗡沸騰,沸至極點,反而冷沉如冰鋒般凜冽。
流波山頂,夜空浩大。昊空居高臨下,面容隱在黑暗之中,只見一雙亙古深潭般的眼睛睥睨望過來。
元白緩緩抽刀出鞘,首先打破沉默:“昊空,三萬年不見,如今我登門來領教,你卻不肯認真待客,連‘良圖’也不肯拿出來,只用這尋常破爛來搪塞我;莫非我竟配不上你們乾魁龍族的傳世弓箭不成?”
昊空手中一鬆,弦上又是一箭射來;同時他開口,聲音如天空層層積雲,厚重又輕靈:“元白,沒想到你還存於世間,別來無恙否?若知今夜來的是你,我必擦亮‘良圖’,鄭重招待。”
元白舉刀將飛來的箭矢削斷挑落:“怎麼?你並不知我要來?我在章尾山鬧出那麼大動靜,天庭竟沒有知會你?”
昊空微微一笑:“我這裡與天庭早已沒有往來。只是山上雲障被破解,傳來了巽朔的氣息。”他漫不經心地瞟一眼玄乙和俊卿,目光卻轉向站在暗處的青竹,原本平靜的聲音透出一絲緊張:“是……風邑來了麼?”
青竹愣愣抬頭看著昊空,張了張嘴,並未作答。
昊空這才重新看向玄乙,點頭致意,語氣波瀾不驚:“巽朔後人,我等你很久了。”
他彷彿對玄乙的到來早有準備,甚至隱隱帶著些許期待。
玄乙渾身緊繃,在旁聽他們敘舊,早已不耐;見昊空如此輕視自己,更是怒不可遏。一刻也不欲耽擱,潛淵咆哮一聲,直接沖出劍鞘化為龍形,攻向昊空。
昊空不避不退,並不搭箭,對準潛淵,空手拉滿弓弦,一放一收,數條無形龍氣從弦上迸出,將潛淵攔在空中。
——只此一擊,高下立分。
玄乙咬牙,一抬袍袖,早已按捺不住的鎮魂鞭躍至空中,一卷鞭梢甩了個響,震得流波山四野轟鳴。鎮魂鞭裹起強大朔風,玄乙即刻也騰空而起,在半空接住潛淵,身形如黑色閃電,全力刺向昊空!
昊空將手中長弓拋入雲中,拔劍格擋。
一瞬間,玄乙已沖到他面前。兩把劍狠狠相撞,都發出沉悶的嘶吼。四目相對,只見昊空面容與三萬年前幾無變化,只有眼中淤積了三萬年歲月痕跡。他看著玄乙,神色複雜:“巽朔後人,咱們龍族戰鬥之時,首要的便是保持冷靜,你今後可要記好。”
這場你死我活的打鬥,玄乙一開始便已用盡全力、毫不保留;但昊空對上她卻並不顯吃力,反而如長輩般傳授起龍族打架的經驗來。如此一來,玄乙怒火更盛,手中劍不停攻下,招招都恨不能將昊空一劍斬下,碎屍萬段!
鎮魂鞭呼嘯而來,昊空驟然後退,捏訣召喚雲中長弓放出箭矢射向玄乙,挺起手中劍凝力向虛空一刺,劍氣如龍,與鎮魂鞭在空中對撞——
鎮魂鞭受阻,兩下撞起強勁震動,腳下屋宇漸漸崩裂。
兩個龍族相鬥,招招強力,卻一觸即分,轉眼已過手了數十招,整座流波山隨之震蕩。
簷下觀戰的青竹看得目不轉睛,喃喃嘆道:“原來這便是龍族之間的打鬥……”——如兩道剛強的龍形旋風相互撕咬,旁人若擅自靠近,一個不慎被卷進去便會遍體鱗傷。
元白倒是鎮定,手握彎刀,只冷靜觀戰,並不急著上前。
自玄乙猝然出手,俊卿就一直捏著一把汗,此刻見此空隙,立即躍上前去助陣。掌中琴絃逸出,飄飄灑灑,如同以天幕為琴木,架起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古琴。他伸手一撥,如在虛空彈奏,一股音浪猛然襲向雲中弓箭,將那弓射出的箭矢盡數擋住,僵持在空中。
玄乙乘機驅動潛淵,再向昊空刺去。
昊空站定,待在原處迎戰,斜刺裡卻忽然飛來一把板斧,鏗鏘一聲撞在潛淵上,雖對玄乙並未造成半分傷害,卻也成功地阻住了她這一擊。
斧頭的鋒刃上立即被潛淵撞出了碗大缺口,痛苦鳴叫一聲,硬撐著殘軀飛回到它的主人手中——激戰之中,在場未曾有人留意到這個滿面髭須的人是何時來到的流波山,眼下他正從臺階下抬腳狂奔過來,對昊空大叫道:“元帥,屬下乃從前魁旗下舊部,前來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