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環境好,烏鴉兄也恢複得挺快,正倚在窗邊認真地翻看一本琴譜。從前他邋裡邋遢又一直昏迷,如今大體恢複,才讓人發現他其實生得頗為清秀,眉目舒朗,儒雅貴氣,只是帶些憂鬱之態。
見玄乙和採熙進來,他急忙起身行禮。
“啊,烏鴉……不,風邑兄,你恢複得很不錯啊!對了,我在青丘瞧見他們塘裡的蘆花長得正好,便折了一枝回來。你看看,插在這瓶裡,你看書看得累了,便抬頭賞玩,正好可以休息。”採熙很是開心,拉住他說個不停,玄乙想告別卻插不進去嘴,只好在一旁等他說完。
偶爾轉頭看向窗外,見那鳳君就站在路邊,揹著手,眼睛也不眨,正朝著視窗看過來,像是生怕她跑了。
他對上玄乙目光,滿懷希冀一笑,拋來個熱情眼神,像是在說:可要對我負責啊!
玄乙只當沒看見,回過頭去,專注聽採熙嘮叨。
風邑聽了個大概,忽然拱手作揖:“兩位,風邑有個請求,想請兩位幫忙。方才聽採熙兄說山下不太平,我記掛著家中還有個幼弟,他年紀尚小沒有法力,若是遇上事情怕是不妙。而我本事低微,又沒完全複原;現在既蒙停雲山收留,想鬥膽求兩位,能否替我將弟弟接過來,我兄弟兩人以後就在此山下居住,也能安全些。”
採熙是個熱心腸,見他求得懇切,立即拍著胸脯:“舉手之勞而已,沒問題,全包我們身上。”
見一旁的玄乙還不表態,他很不滿:“喂,凡人!你也欠著風邑兄的人情吧,怎麼不說話?不想幫忙?”
玄乙略一思忖,那章尾山畢竟兇險,自己現下還沒恢複好,立即闖去並無把握,倒不如耐心等些時日,待到法力充沛再去;跟小鳳凰下山一趟,既能還個人情,又能避開那鳳君的糾纏,倒是無甚不妥。便點頭道:“我與你同去便是。”
採熙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兩人駕了雲頭,朝康南鎮飛去。
採熙回想起方才出門時,鳳君看著自己,一字一頓道:“採熙,這位仙友對停雲山很重要,你們既一同出去,務必要一起回來才行,明白嗎?”
總覺得哪裡不對,難道帝君換了口味,竟開始對這凡人感興趣了?他瞄瞄旁邊這位的冰塊臉,覺得不太可能。
帝君他老人家一直喜歡身上有好聞桃花氣味、憨態可掬的仙子,一旦遇上,總是攔住人家直勾勾地問:“這位仙子,咱們似曾相識,在哪裡見過?不知你的記憶深處可有我的影子?”一番撩撥,堪稱風月老手,仙子們總是小臉緋紅、羞態橫生,哪裡招架的住。
可這位凡人,嘖嘖,那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怎麼說也和風月不搭邊。
話雖如此,但閑著也是閑著,採熙還是很八卦地打聽起來:“凡人,你和帝君,好像不太對勁?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玄乙搖頭:“無事。”
採熙不信:“那你說說,你那天同他一起從青丘回停雲山,都發生過些什麼事?你一件件說仔細。”
玄乙自然不會對他說起自己去過南海一事,只隨便挑些無關緊要的事簡要說說:“沒什麼,他在路上停了停,跳了支舞,倒是好興致。”
本以為與其他發生的事相比,這件事再小不過,誰知採熙還是目瞪口呆:“你是說,帝君在你面前,跳舞了?”
玄乙覺得這小鳳凰總是一驚一乍,有些不耐:“沒錯,他跳完我也稱贊了,並沒有失禮,就是這樣。”
採熙還在震驚中,玄乙低頭見康南鎮已經到了,便不理會他,跳下雲頭,落在之前那片亂葬崗之中。
方一落地,便覺得不對勁。剛想提醒採熙,他已跟著落了下來,急著想說什麼,卻被玄乙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採熙還未發作,便也覺出了異樣:這片樹林,原本只是枝葉繁茂、略顯陰森而已,而現在死一般寂靜,連草間也不聞小蟲的窸窣之聲。明明是白天,卻陰暗如同夜晚,不見一絲天光照射下來。
採熙尚未辨認出來,玄乙心裡已經有數:三萬年之中她鬥魔無數,對於魔物的氣息,她自然不陌生。
只不過這裡離停雲山和青丘都不算遠,原本應屬氣息純淨之地,竟也有魔物出沒,倒是有些奇怪。
玄乙開口提醒:“小心些,此處怕是有魔物設下的陷阱。”
採熙聲音發抖:“魔物?我還從沒見過真正的魔物……”
他緊緊跟在玄乙身後,不知為什麼,雖然對方是個凡人、自己是個仙,他卻覺得此時還是離她近些比較踏實。
入林後,東邊最高的一棵松樹上……玄乙按風邑的指示看去,果然樹冠上有個鳥窩。飛身上去,見窩裡軟軟趴著一隻長著絨毛的小烏鴉,看起來已是氣息奄奄,急忙伸手將它捧了出來。
忽地一陣陰風穿林打葉而過,林間響起了一陣忽高忽低的笑聲:“你這膽小鬼,居然真的敢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