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片戈壁灘,眼前出現一片小集鎮。這是休勒鎮,原本隸屬突厥。突厥人後撤後,李韌毫不猶豫便將這個小鎮接管了過來。
小鎮規模還不小,人流熙攘,叫賣呼號聲此起彼伏,一派繁華好景象。
琬兒招呼鏢師們都去街邊一處酒館喝點酒,辛苦了這麼久,眼看就到家了,大家也該放鬆放鬆。
鏢師們很開心,蘇琬兒這一路上都很急,大家一直在趕路,都累壞了。
鏢師們忙著喝酒行令,玳瑁忙著跑上跑下幫助琬兒打點,琬兒樂得討個清閑。酒館中央的戲臺上正在演一出戲,琬兒便一邊吃菜,一邊看戲。
戲排得很粗糙,講的是一個將軍,為保衛邊疆不受外敵侵犯,奮勇殺敵,最後戰死沙場。將軍如此醉心殺敵,他的肉身死了,可他的魂靈卻沒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鬥志昂揚的魂靈依舊帶著同自己一樣,早已死亡的自己部下的魂靈與敵人奮勇作戰。
休勒鎮最開始的時候也並不是突厥的傳統地盤,它的百姓都是烏飛國的人。他們太過弱小,很容易就被突厥人征服,吃盡苦頭的烏飛國好容易盼得野蠻的突厥人被攆走,順理成章地,接下來又投身大唐。
雖然屬於不同的種族,但人類歌頌偉大,追捧英雄的心都是相同的。不知是誰,創作了這一出戲,甫一面世,竟引得休勒鎮百姓瘋狂追捧。他們弱小了太多年,他們為這樣的英雄折服,他們渴望這樣的英雄。
臺上的演員演得投入,雖然有各種各樣的不足,他們依然將將軍的熱血與激昂演繹得淋漓盡致,臺下的觀眾瘋狂叫好。
或許是身有所歷,心有所感,琬兒第一次為如此簡易的一出戲心有慼慼,連眼角也濕濕的。
身側有人低語:休勒鎮離將軍谷很近,他們只是將我們的一個戰將當作他們的英雄來崇拜,可笑之極,可笑之極……
琬兒驚訝,轉頭便看見身側那一桌,坐了幾名行腳商,看他們的佩刀與頭飾,應是漢人無疑。
琬兒笑,心道,英雄沒有種族,不論是哪裡的人,只要他做了英雄的事,就值得為天下所有的人崇拜!
她轉過頭,不想再理這幾名自命不凡的漢人行腳商,只津津有味地繼續看臺上的演員們向臺下的觀眾們致謝,卻聽見耳旁的低語聲繼續。
“將軍谷隸屬咱赤水關,關內知道的人反倒不多,可在這休勒鎮,真是神一般的存在。”
“將軍谷怎麼了,為何如此聲名遠播?”
又男子噗哧一聲笑,“郭老五不就是石村的人嗎?那將軍谷,便是你們口中的亂石灘。”
“哈!亂石灘!亂石灘怎麼了?”
“郭老五你離鄉多年,有所不知,數年前突厥人進攻赤水關,有咱漢人將軍同突厥人在亂石灘交戰過,將軍谷因此得名。
只因此役過後,谷內異象環生,匪夷所思。每每狂風大作,常聞金鼓之聲乍起,澎湃激昂,如有千軍萬馬在谷內搏殺。而今日這出戲,也正是休勒鎮人化用了咱將軍谷的傳說……”
心頭有莫名的悸動。
咱漢人的將軍,卻經由他族百姓的口來頌揚,而我們自己卻不知道?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可憐將軍在為國捐軀時,可曾想過他如斯捨命相護的家國,是否也會象他銘記他的國一樣記住他的人。
雖然她在趕路,她依然很想去將軍谷看看。
……
黃沙蔽日,千裡闇然。風卷塵沙中,茶攤的竹棚在這蒼茫戈壁灘,顯得愈發渺小又孤寂。
自混沌的戈壁盡頭緩緩走過來一人一騎。身披褡褳,著青色勁裝,挎嵌寶長劍。大大的防沙帷帽下探出一雙修長又蒼白的手,勒緊了韁繩。
“請問這位老先生,此處可有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