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都快滿門抄斬了,你還有心思吃飯?吃你個王八羔子的……”
“哥啊……哥啊……”
……
呂吉山的臥房內撤去了薰香,門窗緊閉,只在背風的地方開了一扇小窗透氣。琬兒半靠在床頭,身上搭著錦被,腰間墊了個繡枕,額頭包著棉帕,任由幼白一口一口給自己喂那黑乎乎、臭烘烘的藥湯。
“我說幼白,我又沒生孩子,為啥搞得像在坐月子?這夏天還沒過,這樣悶著我很不舒服。”
用完藥湯的琬兒熱出了一身大汗,她不耐煩地一把扯下包額頭上的棉帕,這呂吉山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大熱天兒的,非要給自己包成這樣,可是在變相複仇?
幼白看見琬兒額頭亮晶晶的一層汗,也有些心疼,但是沒法啊,女人坐月子不都這樣過來的嗎?於是她扯起個笑輕言細語地同琬兒解釋。
“夫人,您瞧啊,二爺他是擔心您吹風漏了寒,以後頭疼,才這樣給您包著。若是夫人覺得太熱,幼白用水給您擦擦身子,鬆快鬆快?”
“妥!妥!”聽說可以洗澡,琬兒樂得跟什麼似的。
須臾,便有僕婦抬來了幾大桶水,冒煙的和沒冒煙的排了一長溜。琬兒興致盎然地望著那幾桶沒冒煙的涼水,兩眼放光。幼白一邊招呼僕婦們兌水,一邊對琬兒說話:
“夫人,這些涼的,都是早間便燒好的開水,奴婢把它涼在後院,待她們兌好水,奴婢便用這熟水給您擦擦。”
但見幼白將最後那扇開啟的窗扇關閉得緊緊地,才重新來到琬兒身邊。先替她換掉汗濕的衣袍,換上了幹爽的棉衫,再用棉帕沾水擰幹後,用手探進棉衫細細給她擦拭身體。
琬兒愕然,第一次見如此“洗澡”的方式,她有點無可奈何,“幼白,我說你們是不是太小心了點,我又不是紙做的,還怕我會被風吹走?我要到浴盆裡去洗……”
“洗什麼洗,小娘子莫不是不想要自己的身體了?”
不等幼白回答,門口傳來呂吉山暴雷似的怒喝。
一眾婢女們起身紛紛朝呂吉山見禮,只有幼白沖呂吉山點了點頭,手下不停,她滿頭大汗沖呂吉山告罪,“二爺恕罪,幼白替夫人擦身子,耽擱不得,就不向您請安了。”
“無礙。”呂吉山不以為意,直直走到床邊低頭望著琬兒,面無表情地說,“能給你擦擦就不錯了,下床之前都不要想沾水。”
“……”
待幼白擦拭完,呂吉山抬手示意她們都退出去。幼白忙不疊安排人重又開窗戶,收拾巾帕,一通人仰馬翻後,屋裡只剩下了呂吉山與蘇琬兒相視無言。
呂吉山有些疲倦,眼中都是血絲。琬兒知道他近些日子沒有睡好,房間裡悶悶的,琬兒讓他去廂房住,他也不肯。午夜夢回,琬兒總能聽見小榻上的呂吉山輾轉反側……
躑躅許久,琬兒終是開了口。雖然能預想到李硯對呂吉山會有什麼態度,琬兒還是想問一下他白日裡的情況:
“山,今日……還順利吧?我覺得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我明日便進宮……”
“住嘴!”
呂吉山抬手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他坐在床頭,低頭握住了琬兒的柔荑放在手心輕柔地摩挲。“你得在我呂府住滿一月,在這一月期限未到之前休要再提離開的話。”
“為何非要住滿一月?”琬兒百折不撓,這真是一個古怪的規定。
“因為我想同你住在一起滿一月。”呂吉山抬眼望著她,眼中有詭譎閃爍。
“……”
“可是,琬兒的母親會擔心。”
“琬兒放心,許夫人,吉山今日已經去看過了,我告訴她,你被陛下安派處理登基及後續事宜,如今都在政務殿安家了,過些日子松泛些了自會回去,讓她稍安勿躁。你的母親便無比自豪地對我說,我的女兒從小就這樣,做起事來跟拼命一樣,可以比得過許多兒郎呢!吉山對此表示了贊同,並對她說,許夫人說的對,吉山正是把侍中大人當作人生楷模加以仰視呢。所以琬兒,你就把心好好放進肚子裡吧,她一點也不會為你擔心。”
“你個臭破皮,怎麼說話呢……”
琬兒小手一揮,捶上他的肩頭,她望著呂吉山那有板有眼的表情樂不可支,心中卻有絲絲不可忽視的柔情溢位:
呂吉山在做被他放心上的事時向來周到,在他和他的呂家如此困難的時候,他還能主動替她周全她所有正在擔心的、還未能開始擔心的事,這讓琬兒生出的感動不止一點點。她望著呂吉山飛揚的眉眼心內激蕩,她柔媚了眼,輕聲說話:
“山,今晚睡床上,琬兒有話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