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琬兒當即便跪到了地上,她壓低了聲音,誠惶誠恐,“恭賀陛下覓得佳婿,公主殿下對琬兒素來親厚,琬兒會盡全力協助陛下說服公主殿下的。”
“唔……甚好,你能如此說話真真讓朕放下了心,琬兒能言善辯,有你出馬,定能馬到成功!”呂皇面上愁容頓消,她笑容滿面地伸出手將匍匐地上的琬兒扯起,將她拉至身側挨著自己坐下,她雙目盈盈看向身邊的琬兒,慈愛盡出。
“那麼朕,便等著琬兒的好訊息咯……”
……
琬兒端坐窗前望著窗外的樹發呆,她覺得有些迷茫,按說呂吉山最終娶了誰都與自己不相幹的,為何這心裡竟然會有隱隱的傷感?莫非自己對呂吉山還曾抱著什麼不可言說的期待?
琬兒很快便為自己心中的鬱結找到了藉口,她認為自己心中的落寞與迷茫是源自於自己的意外,因為上一世的樂陽的確是嫁給了呂俊青:
他們二人也如今生這般暗生情愫,於是寵溺女兒的呂皇便果斷賜予那鄭玉蟬三尺白綾,讓她騰出了嫡妻的位置。可嘆那呂俊青卻是一個多情的,嫡妻被殺,娶到樂陽的他並不開心,或許是因為愧疚,婚後的呂俊青愈發遠離了樂陽。樂陽驕縱,怎受得了如此委屈,先是與呂俊青花式賭氣,到後來竟同她母親那般,於公主府公然廣納面首,還曾與蘇琬兒因爭搶同一個小員外郎發生過不快……
琬兒壓下心頭窒悶,她自嘲地一笑,直起身來便往殿外走,她得去樂陽殿尋樂陽公主談心,呂皇交代了任務,自己務必得把它完成妥帖才好。今生的呂家有一個現成的光棍等著娶妻,呂皇再跋扈也不能放著現成的呂吉山不管,非要把呂俊青塞給樂陽。更重要的是,今生的樂陽嫁給了呂吉山,不再會有與呂俊青賭氣的機會,或許今生的樂陽,便會與呂吉山恩愛到白頭吧。
琬兒來到樂陽殿時,樂陽公主正在帶領一幫宮女正忙得熱火朝天,有人拿石杵可勁地磨,有人拿篩子從一個大盆裡篩東西。樂陽自己則心無旁騖地在敲一塊藍色的石頭,叮叮當當粉末四濺,糊到樂陽的臉上劃出一道道幽蘭的線。
琬兒噗嗤一聲笑,“公主這是改行玉石匠人了?”
樂陽顧不得理她,頭也不抬,自顧自忙活手上的事。
“這就是你沒見識了,這叫石青,本宮不是在鑿玉石,而是在磨染料。”
“磨染料?為何要自己動手,讓小公公去市集上買不就得了?”琬兒驚愕不已,她第一次看見自行製作染料的皇家貴女。
“哈哈!看來無所不知的琬兒也有不懂的時候。”樂陽興高采烈地抬頭瞟了琬兒一眼,她神秘兮兮地拿起手中的藍色石頭湊到蘇琬兒的鼻子下。
“你瞧這塊石青,色澤通透,均勻,放置陽光下,可見精光內斂。這是一塊絕佳的石青,雜質極少,是本宮從吐蕃人供奉給陛下的一塊魚池底摳出來的。”
樂陽盯著蘇琬兒愈發驚愕的眼睛,“如此好的石青,本宮捨不得送出去讓人糟蹋,本宮要用它磨出最炫目的靛藍染料。”
望著樂陽渾然忘我的陶醉模樣,琬兒想起呂家那幅飄逸空靈的秋月清溪圖,她福至心靈,脫口而出,“殿下可是要將這磨製好的染料送給呂俊青大人?”
琬兒看見樂陽的脖子騰地燒紅了起來,一直燒到了臉上,粉腮愈發嫣紅可人。琬兒心中有怪異的情緒翻湧,似乎是激動,又似乎是解脫。
“殿下……你不能去找呂俊青大人。”琬兒迅速拋卻了心中那怪異的激蕩,她依舊是那個精明又睿智的蘇琬兒,她向樂陽傳遞著最恰當和最合理的人生選擇。
“為何?”樂陽皺起了眉頭,“琬兒,如若你是來替陛下做說客的,本宮勸你早點放棄。”
蘇琬兒探手一把拽住了樂陽那準備果斷抽離的胳膊,她不想與樂陽談呂吉山,不僅樂陽不想聽,她自己也不想談。
“呂俊青大人他早娶妻了。”
“那個又老又土的女人,穿上那翠綠的留仙裙,活脫脫一根刷上空青染料的老苦瓜。”樂陽尖利的聲音穿透耳膜,琬兒聽見了她心中濃濃的蔑視與厭惡。
“可是她畢竟是呂俊青大人明媒正娶過門的妻子,而你是公主……”琬兒吞下了後半句話,她只默默地望著樂陽的臉,意思是她身為公主,若是做了呂俊青的妾,那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三表兄什麼人,那老女人無才無貌,她有何能耐可以佔著三表兄不放手?琬兒,你說本宮若是挑那鄭玉蟬的刺,讓陛下降旨將她攆回西北去……”
“殿下……”琬兒抬手捂住了樂陽的嘴,“殿下慎言!”
琬兒急急將滿面不屑的樂陽推進了內室,“殿下休要瞎說,若是讓陛下聽見了,你非得要脫層皮不可!”
琬兒心中惻然,這老李家的臉皮到底還要不要了?若是讓呂皇知道樂陽真起了與一介民婦爭搶郎君的心思,怕是明天就要將樂陽塞進呂吉山後院去了。
“殿下……您母親……她……她希望您嫁給太尉大人。”蘇琬兒“好心”地提醒樂陽不要忘了她母親的旨意。
“本宮知道!”樂陽氣急敗壞,“可是本宮心悅三表兄,不喜愛二表兄。”
“那二表兄不是你的人嗎?”樂陽猛然想起呂吉山與蘇琬兒那聲動朝野的緋聞,滿面驚異,“你為何非要把你的情郎塞與我?”
琬兒一口噎住,她呆怔地看著不出話來。
“殿下,琬兒與太尉大人是清白的,殿下勿要見風就是雨的。”琬兒神態自若地將自己與呂吉山分得一清二楚。
“殿下既然心悅俊青大人,琬兒無意指摘殿下的選擇,今日來,只是想提醒殿下,您想好如何應對您母親的逼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