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從母親撫養自己的辛苦說起,母猶地,子猶萬物,沒有母親,就沒有我的今天,李韌向呂太後表達著自己的拳拳赤子之心。如今東宮生變,我李韌不想辯解什麼,只想說,我沒有看顧好我自己的門庭,在皇家的禁宮還給小人留下了作亂的機會,是李韌的不是,連自己都看顧不好的人有何面目心安理得的坐享這太子之位?今日發生如此事件,讓母親身傷,心傷,是韌兒的不是。韌兒無能,不能替母親分憂,反而給母上大人帶來災禍。我李韌袒襟解甲,任由母親處置,絕無怨言!最後,韌尚有一言想勸慰母親,宮中有小人,他們想害母親,傷害我李韌就是他們傷害母親的利劍,望母親在沒有韌的日子裡,多多保重好自己,勿要讓再不能盡孝的兒子心痛……
在回太極宮的路上,蘇琬兒看見了急速往永信宮奔行的全副武裝的禁衛軍。琬兒心痛極了,她加快了步伐,心中忐忑地揣著這封信回到了太極宮。
蘇琬兒回到太極宮後便開始安靜地伺候呂太後看奏章,召見臣工,用膳。一句關於太子李韌的話都沒有說,呂太後不提,她也不提。
臨睡前,蘇琬兒默默地將李韌的這份血書放到了呂太後床頭的小幾上,再靜靜地退下。她知道,呂太後一定會起來讀完這封信的。
果不其然,無法入眠的呂太後很快便將李韌的這份血書捏在了手裡。她很感動,獨自縮在床幔中,哭濕了枕頭。
第二日,原本被關押在大理寺牢獄的李韌被釋放了出來,但是呂太後依然沒有召見自己的這位小兒子。
無論如何,李韌的命總算是保住了。在蘇琬兒的審時度勢下,李韌向呂太後上奏,稱自己太不成熟,自請虢奪自己的太子之位,韌願奔赴祖國的邊疆,磨礪自己,為母後戍衛邊疆。
呂太後枯坐政務殿一整日後,親自動手,禦筆硃批:準奏,虢奪李韌太子之位,封潁川王,令其盡快趕赴封地潁川,不得有誤。
李韌沒有機會再見到自己的母親,但是他能見到滿面溫柔的蘇琬兒。李韌對蘇琬兒感激涕零,他深深伏地,長跪不起。琬兒救了他,他會將琬兒銘記心中,永不敢忘!
蘇琬兒一直高懸的心終於落下。
我終於成功了,雖然與上一世的原因不同,時間也更早,但,李韌的未來,並沒有被改變!
這是蘇琬兒與李韌的絕對勝利。
……
呂吉山很鬱悶,相當的鬱悶,以至於蘇琬兒與他一起核查編修們交來的手稿,他都不住地走神。
面上依舊鐵板一塊,蘇琬兒心中卻在狂笑,經過了這麼多,琬兒大致也能清楚這呂吉山究竟做了些什麼。
他借呂太後整肅後宮之機栽贓李韌,再用不知道什麼方法控制住了那日從毓靈山聽來的馬道姑,讓馬道姑給他做了偽證。下蠱咒母這個罪名壓下來,李韌不死也得殘了。呂吉山想借呂太後之手將深宮中尚未及束發的李韌殺於無形,他是有多恨李韌?
琬兒心下冷笑,他是應該恨李韌,他的頭不就是被李韌拿走的嗎?轉念一想又不對,呂吉山應該是為了其他才想除去李韌的吧!莫非……他想殺光李家兒郎,自己篡權?
蘇琬兒的心不由自主開始狂甩起來,呂吉山真的與上一世的他不一樣了許多!她轉頭看了看這個依舊神遊太虛的,腦子比較純直的“學生”。心道,這樣的半罐水如若真的生出了謀逆之心,也別怪我蘇琬兒不講情份,你怕是要死得更早了。
於是她抬手撞了撞身側呂吉山的胳膊,“吉山想什麼呢?”
呂吉山回魂,他望著蘇琬兒微笑的眸子扯了下嘴角,算是也笑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書稿,將琬兒輕輕攬入懷中,頭靠在她的耳後,輕輕地說話。
“琬兒可知吉山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嗎?”
蘇琬兒想起數年前在拾翠殿初見呂吉山的情景,那蒼白的小臉,單薄的身板,盈盈一握的腰身……
“唔!吉山一定吃了不少苦,徙河的日子定然不堪回首。”蘇琬兒撫著呂吉山的腰,放柔了聲線,好像她也特別心疼呂吉山一樣。
“琬兒,我呂吉山不是生來就愛這生裡來死裡去的搏命,吉山也曾有過慈祥的雙親,也曾有過溫暖的家。吉山也會隨家裡的兄長們聽夫子講學,也會同兄長們玩泥巴。可是這一切的美好在我六歲那年統統一起消失了,我的生活裡只剩下了無休止的勞作和沒有盡頭的寒冷與饑餓。”
他嘆了一口氣,緊了緊懷裡的蘇琬兒,好像抱著她就不會有寒冷和饑餓一樣。
“我經歷過的痛苦是太後娘娘帶給我的,可我現在擁有的這一切榮華也是太後娘娘帶給我的。她就像是天上的神,高高在上,不容反抗,她可以肆意拿走我的一切,又可以想當然地恩賜予我一切。而我呢,除了伏地跪謝她給我的所有,痛苦的,愉悅的,我別無他法!”
呂吉山的聲線低沉,情緒滯悶,蘇琬兒能聽見他言語中的不甘。她的心開始狂跳起來,她直覺眼下正摟著她訴說心事的這個男人,會在這個落寞的黃昏剖開他自己的胸膛,讓她窺見他心底不敢讓人一窺的某個角落。
“吉山……”蘇琬兒輕柔地撫摸他寬厚的肩,似乎對呂吉山的掙紮與矛盾感同身受,她欲言又止。
“琬兒,不管你有沒有自覺,你與吉山都是一樣的,你遭受的一切困苦與榮華,都來自於那一個女人。她將我們大家玩弄於股掌之中,欣賞我們的痛苦掙紮,品評我們的錦繡榮華。所以,琬兒,你我是天生的一對,我們有著相同的人生,也會有著相同的未來。”
他松開懷裡的姑娘,直起身,扶著她的肩,深深看進她的眼睛,“琬兒嫁給我,可好?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