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紋舟呢?”
李肇眯縫著眼吐出一塊葡萄皮。
“啟稟殿下,葉紋舟還在換衣裳呢。”身旁湊過來一張裂到耳後的諂媚的笑臉,他是周升,太常寺卿周承安的小兒子,京中有名的紈絝,終日鬥雞走狗,眠花宿柳,正事一件不會,壞事樣樣精通。
“我說殿下,最近您追我家舟兒,可是追得有些緊啊!我那五哥怕是要尋到皇後娘娘跟前去了。”周升耷拉著臉,湊近李肇訴著苦,腫泡眼,塌鼻樑,寬嘴巴,活像一隻正在吐泡的蟾蜍。
一片金光照亮了周升那被酒色浸醞得混沌的雙眼,一大盒鋪滿了黃澄澄金元寶的盒子,咣當一聲砸在了周升的面前。
“少給孤扯這些有的沒得的!葉紋舟往後就住太子府了,你讓五郎莫要再念,你也甭惦記了。改日你把紋舟的奴籍簿給孤送進府來!”
李肇目不轉睛地只盯著殿外,看也不看周升,便開口問他,“夠了嗎?”
“夠了夠了!”耳畔傳來蟾蜍臉驚喜又諂媚的回應,一陣窸窸窣窣磕頭又作揖的,聒噪的訴苦聲終於消失。李肇暗自一笑,撐著胳膊,伸長脖子繼續往殿外望去。
須臾殿外有人飛奔進殿,身穿大紅色圓領窄袖描金團花開衩長袍,腰間蹀躞帶,足蹬白色長靿靴,發髻高束,搭配同樣大紅色金邊發帶,發間一朵嫣紅的山茶花,襯得面龐越發清冷如玉山。
此人甫一亮相,便引得李肇的精神隨之一振,他坐直了身子,嘴邊噙著笑,滿眼期待。
但見他沖李肇伏地深深一拜後,直起身來,沖樂師們一個示意,鼓樂聲起。如驚鴻乍現,如華光流轉,簪花男子滿眼含笑,對著李肇跳起了一支胡騰舞。
男子身姿挺拔,猿臂蜂腰,隨音樂舞動間,一身風流氣度盡顯。
胡騰舞自西域傳入中原,迅速風靡貴胄豪門圈,舞蹈雄健迅急,剛毅奔放,既柔軟瀟灑,又詼諧有趣,再由美貌兒郎舞動起來,那四溢的荷爾蒙氣息幾乎要將周遭的空氣都給攪動得發燙!
葉紋舟是涼州人,因家長入獄,全族被沒為奴籍。因葉紋舟出眾的樣貌,他被京城赫赫有名的南風館發掘,並一舉成為南風館的頭號公子。憑借那令人見之忘俗的美姿儀,和一身出眾的胡騰舞,葉紋舟在京中貴胄圈裡頗為有名,幾乎京中所有的公子哥兒們都看過他跳胡騰舞。
太常寺卿周承安的五兒子周慷好男風,他斥巨資從南風館中將葉紋舟贖身回府,做了他周府的戶奴。為著這件事,周慷差點沒被他老子打折了腿。可葉紋舟實在美得驚人,為著他的胡騰舞,更為著他出眾的相貌,不僅周慷難以自持,折腰於他襴袍之下的公子哥兒不在少數,李肇便是其中一個。
樂聲悠揚,舞動正酣的葉紋舟一串迷亂人眼的跳躍旋後一把奪過樂師的琵琶,竟然開口唱起歌來:
胡騰身是涼州兒,肌膚如玉鼻如錐。
桐布輕衫前後卷,葡萄長帶一邊垂。
帳前跪作本音語,拾襟攪袖為君舞。
安西舊牧收淚看,洛下詞人抄曲與。
揚眉動目踏花氈,紅汗交流珠帽偏。
醉卻東傾又西倒,雙靴柔弱滿燈前。
環行急蹴皆應節,反手叉腰如卻月。
絲桐忽奏一曲終,嗚嗚畫角城頭發。
胡騰兒,胡騰兒,故鄉路斷知不知。
這是李肇初見葉紋舟跳胡騰舞後為其風采折服,現場為他賦的詩。聽他將自己作的詩放進曲中演唱,李肇更是激動得紅了眼眶!一曲唱罷,李肇已忍不住直起身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葉紋舟那皎如明月的面龐,因著跳舞,透出幽幽的粉,額角一層薄汗,給他覆上一層反光,映得紅唇愈發嬌豔!
“紋舟,到孤身邊來。”李肇沖他伸出了手,眼中有喜悅翻湧。
“是,殿下。”葉紋舟笑吟吟地迎上了李肇那灼熱的目光。
“你願意入太子府來伺候孤嗎?”
望著李肇飛揚的眉眼,如玉的面頰,葉紋舟亦看得痴迷。他面頰飛紅,目有繁星:
“能常伴殿下左右,紋舟,求之不得……”